記者/作者:  論壇報副刊

 TS07

◎穆香怡(學園傳道會同工)

相愛的男女共結連理、建立家庭並生養後代,是我和先生步上紅毯時對婚姻的憧憬,也預期婚後不久就會有自己的孩子。想不到兩年後,我們為了求子走進不孕門診,在夫妻兩人都接受一連串檢查之後,得知在韓國平均七對夫妻中,就有一對不孕或難孕夫妻,而我們偏偏屬於不孕的七分之一。

寄望受孕療程 屢屢落空
本以為婚後生子乃天經地義,卻是幻滅的開始。往後五年,我們夫妻除了吃藥、調身體,量基礎體溫、計算生理期,也嘗試了四次人工受孕、四次試管嬰兒手術,療程均堪稱順利,結果卻是一再落空。投資的金錢血本無歸,失落的情緒有增無減。
不孕的考驗從一片烏雲漸漸聚攏成一陣風暴,籠罩在我們的婚姻生活裡。在這風暴底下,有我們夫妻彼此的扶持與頻繁的對話,也有我們各自的掙扎以及難言的孤單。

孩子,是夫妻兩人共同的事;不管不 孕的癥結落在哪一方,結果須由雙方一起承擔。大多時候,我們夫妻在這個議題上是並肩作戰的戰友。只是,檢查報告上的數值和機械化的醫療行為,既消耗體力也磨損心力。我們對彼此的愛、對婚姻的熱情、對自我價值的認定,在期待懷孕後又落空的反覆週期裡,不斷被衝擊。

就婚姻之愛而言,我們在不孕的考驗中相愛更深,即使看見對方的軟弱且被牽連其中,也沒有放棄進一步去愛。就愛的成熟度而言,每一次療程也都顯出我們生命中的罪,常常只看見自身的利益和感受,不願意去擁抱對方的痛苦。每當我獨自往返婦產科,回家後只看到先生木然盯著手機畫面,我以為自己的感受未被瞭解,卻沒顧念先生也是把重重心事鎖在不需交流的電子產品裡。

神若愛我  就該讓我懷孕?
沒有孩子的「類單身生活」自有一番輕省悠閒。不管去到哪裡,夫妻兩人如影隨形、甘苦共享,生活瑣事容易溝通化解,忙於工作的我們也不常感到無子的困擾。然而,每到夜深人靜,平時噤聲的擔憂和恐懼又一一吐出:萬一我們到老都沒有孩子呢?真的要去領養嗎?這次療程又不成功該怎麼辦?……在我們內心深處,擁有自己的孩子還是最深的牽掛。

在幾次療程都失敗後,我的心漸漸被失望、空虛和無助壓垮,比較與嫉妒的毒素更是層層滋長。看到同儕夫婦在網上曬孕照、寶照,我無法真心祝福也深感自卑。我不想聽到有人暢談媽媽經,巴不得閃遠一點。有一年母親節,主日崇拜上輪次播放懷孕姊妹們的照片,邀請大家為這些即將到來的新生命禱告,這個溫馨環節直擊我的要害,兩行淚水不停落下,我只好離席求去。

對我而言最大的試探,就是以懷孕生子來做為神慈愛的依據。如果神愛我,就應該讓我懷孕,讓我們夫妻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我們不能懷孕生子,那就表示神不愛我,不然就是祂愛別人比我多。

我對神說:「只要你賜給我孩子,我就會滿足快樂!我就會知道你是真的愛我,而且我保證,我再也不會有其他要求!」

我不斷地試探神,要神用我指定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我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結果我依舊無法操控神,如同我也操控不了自己的子宮。

忍受熬煉 等待神揭開謎題
在前後八次的受孕療程裡,我雖失望,對神的敬畏卻有增無減。醫療科學的進步,使人工可以強力介入孕育生命的過程,但人能夠做的,只是增加懷孕的機率,最終的結果仍在乎神。不論是將篩選過的精子放入體內的人工受孕,還是將培育好的受精卵植入子宮的試管嬰兒,前者的精子是否能夠與卵子結合,後者的胚胎是否能夠順利著床,都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生命的創始與終結,都在神那裡。

我在曠野裡繞圈,直到我的心轉向生命中最深的學習──等待,不孕的重擔才開始減輕。等待最熬煉人的,是無從預測等待的結果,不知道所願的是否能夠成真。如果我能偷看最後一頁,預先窺知神的答案,等待過程可就輕鬆許多。

我常常覺得自己快翻船了,種種不平、苦毒、焦慮等負面情緒幾乎將我傾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會等到什麼?Yes還是No?我只能不斷仰望神,求神用祂的慈愛扶持我,幫助我看見,孩子不是我人生的全部。

多年苦情蒙神洗刷殆盡
終於,我們夫妻等到一個明確的結果。我相信這未必表示我們已經學會等待這門功課,一切乃是基於神的憐憫,以及祂所定最好的時間。

在四年前的八月中旬,我與好友對坐在咖啡廳裡,我聲淚俱下,傾訴當時遇到的難處。那一天,我們齊心為我的困境禱告時,也為我能夠懷孕懇求。當時我仍未放棄生子夢想,但也沒想過,多年來的困境即將跨入新局。

同年十月初,我們夫妻前往韓國參加會議。在韓期間,我非常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懷孕了,表示在咖啡廳裡的禱告不久後,我便受孕。那個刻骨銘心的禱告,蒙神應允了!

這個禱告的成就,在我生命中烙下極深的印記,提醒我神眷顧我的苦情。好友常說,每當她看到我們的兒子,心裡就有非常深的感動,知道這是神在不可能的環境裡,賜給我們夫妻的祝福。

翌年六月,我如期產下一名健康的男嬰。那時我卅四歲,我們夫妻結婚滿七年。

當我臥在產檯上,新生兒被抱來,放在我胸前,我感到一股從心底湧上的喜悅,將多年來在等待中起起伏伏的痛楚,一下子沖刷殆盡,彷彿我從未受苦一般。我並未忘卻不孕的回憶,但這個傷口不再疼痛,因它已得痊癒。

不孕,曾是我逃避再三的話題,現在則是我見證神最有力的證據!

故事並非畫下完美句點
一個求子的故事,在孩子出生後就該畫下完美句點。但我知道並非如此。

孩子出生後,無子苦悶是消除了,育兒的挑戰卻尾隨在後。曾經我對神說,只要不孕難題解決了,我就會滿足快樂;事實卻是,孩子填不滿我內心的空虛,唯有神可以。現在的我確實滿足快樂,但在新的滿足裡,又衍生出新的不滿足和新的問題。我真心體會到,最大的救贖來自神自己,而非被解決的難題或成真的應許。

不論是再怎麼漫長的等待,或是再怎麼艱難的心願,這些都是生命中的一段歷程,絕非人生終局或世界末日。舊的願望過去了,新的願望接踵而至,如果沒有在神的裡面找到滿足,再多的追逐也無法彌補心裡的空缺。

看著如今已滿三歲的兒子,我們夫妻滿心感謝神的賜與。孩子出生前那七年的磨練,成為我生命中最好的篇章之一,我願意攤開曾經隱藏的軟弱,讓人看見神的信實。「看哪,這是我們的神,我們素來等候祂!」(以賽亞書廿五章9節)等候神的價值是無可言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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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請見:走過不孕風暴──寫給深陷渴望之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