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作者:  論壇報副刊 　

◎王安妮

「他從灰塵裏抬舉貧寒人，從糞堆中提拔窮乏人，使他們與王子同坐，得著榮耀的座位…」（撒母耳記上二章8節）

「神馬都是浮雲」，這句話，其實和雲綺的前半生很搭配。充滿苦難浮雲般的日子，不知道哪裏才是盡頭。50年前，山東劉羅鍋的故鄉―諸城，那裏已經不見了清朝的繁華，只剩下破落和貧窮，已經有三個姊姊一個哥哥的家庭，已經年過半百且赤貧如洗的父母，面對老年得子，沒有半點喜樂，只有更多的愁煩。所以，剛生下的雲綺就被送去給當地的赤腳醫生收養。

山東新娘婚姻夢碎

善良的二姊不忍心骨肉離散，不顧父母的反對，堅持把她接回來，用豬油炒麵粉餵養她，沒有吃過一口奶水的她，就這樣硬是長大了。

直到家裏唯一的哥哥娶了一個兇悍的嫂子回家，不忍心哥嫂欺負年邁父母的雲綺，毅然跟哥嫂決裂，帶著父母跟哥哥分家，雖然那只是一間土坯茅草屋。哥哥置辦結婚的費用是用三姊婚姻的聘禮折現金辦的，巧的是，三姊家裏遠自台灣來的親戚跑來大陸尋親，當場決定了她和丈夫的婚事，被貧窮壓得喘不過氣來的雲綺，抱著對台灣的幻想，就這樣，跟著只認識三天的丈夫結婚了，遠嫁來了台灣。

雲綺至今不肯提起那段不堪的婚姻，但是從她的言語裏，你可以想像她嫁進來的是個多麼可怕的家庭。雲綺來到台灣沒有多久，就必須靠著做清潔工的收入養活自己，後來還要養活三個接踵而來的孩子，直到上國二的大兒子在例行的學校安檢，被發現渾身傷痕纍纍。透過社工追蹤探訪，才發現這個家庭有個酗酒又家暴的丈夫。雲綺和三個孩子也最終從多年的苦難中脫離出來。

可是，有過前科的丈夫不肯善罷甘休，派人四處跟蹤騷擾她們，雲綺在驚嚇中開始精神恍惚。她跑到精神科看診，想說有了這份紀錄，也容易順利離婚，殊不知，本來只是輕微的恍惚，在精神科藥物的副作用下，雲綺開始逐漸被憂鬱症及思覺失調捆綁，從此進出精神病療養院十年之久，最嚴重的時候，她是被綁在醫院重症監護室，打鎮靜劑才能安靜下來。

在垃圾堆裏遇見神

雲綺的因禍得福，是在她離開精神病療養院以後，那時候離開精神病院是需要成年人擔保的，而她自己的三個孩子均未成年，後來，是大兒子拜託他朋友的父親出面擔保，才讓她順利離開。

結果剛一出院不久，高雄流行H1N1，她也中招了，接受醫院隔離治療；這段時間，她終於不用再服用那些重度的精神科藥物，也從藥物的副作用中清醒過來，面對著鏡子裏那張依然美麗的臉，她對著鏡子說：「父母給了我這麼漂亮的一張臉，我的人生不該就這樣苦下去吧。」

很多人都說，人的盡頭就是神的起頭。雲綺，其實是在垃圾堆裏遇見神。

做了廿幾年清潔工的雲綺，除了掃廁所就是做垃圾回收。在三個孩子還小，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鏡頭，一個媽媽在機車的最前方，中間有三個年齡參次的孩子，後面還有一個大箱子，裏面裝著各種可以變賣的回收物品。

有一次，雲綺在整理各種回收物的時候，發現了一本書《每日經歷神》，從沒有接觸過上帝的雲綺，好奇地打開這本看上去還很新的書，看到了一篇篇禱告文，還有她完全不知道的聖經話語。只有小學學歷的她，不知道為何，被那書上的白紙黑字吸引，她找來一本筆記本，開始每晚抄寫書上的禱告文，她甚至不知道什麼是禱告，然而她依然認真地一筆一劃用簡體字抄寫。

這本日記本現在還在，已經保存了10幾年，當初雲綺被社工從家裏救出去的時候，她連衣服都沒來得及帶出去。當她第二次由警察陪同，趁著前夫不在家，偷偷返家取衣服的時候，這個筆記本像寶貝一樣被她帶了出來。

與女兒奇妙的踏進教會

然而，雲綺沒有接下來就走上恩典之路，她在精神療養院輾轉達十年之久。直到她出院後，不可思議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了。

當時就讀高一、正值青春期的女兒，一段時間開始魂不守舍，她敏銳地感覺到女兒戀愛了。她對女兒說，你要給我寫保證書，每個禮拜固定進教會，不然的話就沒收手機。這是將近十年前的事，女兒就這樣莫名地進了教會，參加青年團契，還順便帶回來一張教會的週報。而雲綺也就這樣，直接按照週報上的電話打過去：「請問是教會嗎？我想去參加你們的教會，可是我是大陸人，我可以嗎？」

教會的傳道人隔天來到雲綺的家裏探訪，第二天，雲綺就參加了教會的禱告會，第三天就是主日，就在那個主日，雲綺受洗了……。

為什麼會讓女兒去教會，而不是讓她去任何一間寺廟？雲綺後來回憶說，當初開卡車的前夫曾經帶著她一起運載過進香團。然而這一團到了晚上，在海邊竟然一度有人表演脫衣舞。雲綺說，看到跟前夫一樣嚼著檳、嬉皮笑臉觀看脫衣舞的進香團，對一個封閉的家庭長大的她來說根本無法接受。

離開前夫，做了單身母親的她，為了讓三個孩子吃飽飯，有段時間，她常常帶著孩子去一家長老教會，因為那裏有免費的餐點可以享用。雲綺自己說，當初是多麼的敗壞，裝模做樣的跟著別人說阿們，只是為了得到免費的餐點。她不知道的是，她早就已經在經歷神的作為了。當初，她在垃圾堆裏就已經遇見神，那本禱告文，上帝已經垂聽，上帝早就揀選了她，只是上帝在繼續熬煉她，患難生忍耐，忍耐生盼望，盼望生老練，精金就是這樣熬煉的。

這些也都是後話，雲綺的生命，並沒有在信主以後就苦盡甘來，而是跟許多基督徒一樣，信主以後反而苦難跟著來。儘管受洗時間只有短短的三個月，雲綺也不得不在新的生命裏面，面對自己生命的十字架，一個一個地再次經歷。

小兒子車禍吃上官司

雲綺的三個孩子，繼承了山東人高大的身材，走在街上非常吸睛。沒有人知道，他們其實已經過早地承擔了生命的坎坎坷坷。

雲綺的小兒子，有一張俊俏的明星臉，也是雲綺最寵愛的孩子。就在雲綺受洗以後三個多月，那一天，姊妹還照常在雲綺家裏團契聚會，她接到了小兒子的電話：「媽，我出車禍了。」

原來，還在上國中的小兒子，跟朋友無照駕駛騎機車出去玩，為了躲避員警追趕，慌亂之下撞到了正在等紅綠燈的歐巴桑，歐巴桑一時昏迷，住進加護病房，醫院也接連下了病危通知書。

除了禱告，雲綺不知道還能怎麼辦，除了交託給神，雲綺也沒有其他親人可以依靠。出事以後，她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的勇氣，推掉了政府委派的法服律師，自己走上法庭應訊。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在法庭上都說了什麼話，她說都是聖靈帶領的，她想起了撒勒法的那個寡婦的故事：「…我沒有餅，罈內只有一把麵，瓶裡只有一點油；我現在找兩根柴，回家要為我和我兒子作餅；我們吃了，死就死吧！」

無法解釋如何獨自走上法庭

雲綺也是這樣跟兒子說，死就死吧，如果一定要進去監獄，兒子你也是要接受這個最壞的結局。結果神蹟奇事發生了，幾度昏迷的歐巴桑清醒過來，還順利出院；法院最後判決，小兒子跟一同惹禍的同伴，每人分別賠償對方8萬元，還可以分期付款。

回想起那一段過程，雲綺其實有一點恍惚，除了讚美神的奇異恩典，她無法解釋，自己是怎樣的勇氣可以獨自走上法庭，面對法官的咄咄逼人。出事的那些日子，其實第一個逼迫她的，不是昏迷的歐巴桑的家人，而是跟兒子一起出事的同伴的家屬。他們要求雲綺先要賠償已經損壞的機車。雲綺唯一能做的就是全部交託。

本文由「基督教論壇報」授權刊登，非經同意不得任意轉載。
原文請見：生命，真的不只是浮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