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報副刊
◎加百列
「還記得那一天下午聚會結束，我獨自一個人躲在樓梯間痛哭。我跟那位陌生的上帝呼求：『如果，如果祢是真的，請讓我感受到什麼是愛。』」聽著講台上的小威，哽咽地說出自己第一次如何與神相遇的見證，台下的我們，眼眶都紅了。
穿戴無形盔甲 來到陌生國度
小威第一次出現在教會團契，是一年多前的聖誕節福音茶會，是應同學盛情邀約而來。然而，教會是什麼樣的社交圈子？基督徒的聚會又是如何？對於在民間信仰家庭長大的小威，覺得自己彷彿來到了地球的另一個國度。
可能是小威總是板著臉，不擅與人交談；初次見面，小威身上彷彿穿戴了無形的盔甲，讓人覺得他拒人於千里之外。言談之間，我們也因為小威表情嚴肅，總要小心翼翼，深怕在應對之間誤觸新朋友的地雷。還好，小威並沒有因為我們的態度，再也不來團契。
從那年聖誕節後的每個星期的聚會，小威固定出現在團契。然而我們看得出，對小威而言，參與聚會並不是那麼自在。也許是對詩歌不熟悉，聖經內容從來沒讀過，對基督徒的禱告好陌生。
與我們互動時，小威像個觀察者，觀察基督徒的聚會內容。他會試著拿起詩歌本唱詩歌，他會翻開聖經跟著讀聖經，他會閉眼和我們一起禱告。即使如此，小威告訴我們，基督徒口中的天父上帝、耶穌，對他而言，就是宇宙間另一位神祇，和他完全沒有關係。
親子與同儕關係全弄僵
當時的我們，並不曉得眼前的小威，這位總是表情嚴肅的新朋友，其實從國中開始，被班上同學長期霸凌。不只是與同學的關係膠著，小威和家人的關係也降到冰點。有六年的時間，他從未和家人說過一句話。
國中一年級時，他被班上同學排擠，無法融入同學建立的小群體壁壘。回到家中，父母親常常爭吵，也無暇關心小威在學校的人際關係。進入青春期，情緒波動大，一天晚上，為了一件小事頂撞父親，甚至在家中上演拳打腳踢。小威告訴我們，那次與父親的爭執，不是皮肉之傷而已，之後長達六年的時間，他拒絕和父親說一句話。
是什麼樣的仇恨，讓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生活的一家人，可以完全無視於對方的存在？是什麼樣的傷害，讓曾經是父子關係的兩人，已經拒絕任何的交談，即使只是一句噓寒問暖的問候？
我總是想著，如果當時知道小威的狀況，我們不難注意到，小威其實多麼掙扎地要融入我們的聖經討論，多麼想告訴我們，自己與家人關係有多糟，又多麼渴望說出內心的痛苦；即使，他幾乎忘記如何與人分享心中的喜怒與哀樂。然而，人是看外貌，神卻是看內心。小威最終不是在團契聚會時遇見了神，卻是獨自一個人在樓梯間痛苦地呼求主時。
枯竭生命 在樓梯間痛苦呼求
長期冷淡的親子互動，受挫的同儕關係，小威學會將自己的情感武裝。滿身的盔甲裝備，已經告訴第一次見面的人們：「我不是一個容易受傷的人，我不需要被愛。」然而在內心深處，小威年輕的生命，卻渴望被同儕們接納，渴望與人自在地交談；剛硬的盔甲下躲藏的是一顆渴望被肯定與愛，卻害怕再次被傷害的心。
因為這六年來變調的人際與親子關係，小威已經遍嘗一個沒有愛與被愛的生命，會是如此深刻的枯竭。這也為什麼那天下午，獨自坐在樓梯間哭了起來；那份對愛渴慕的氣息，從堅硬的盔甲縫隙中，悄悄流竄出，卻不知道可以向誰訴說。一個十七歲的大個子男孩，第一次向這一年來，對他依然陌生的上帝，第一次開口「禱告」： 「如果，如果祢是真的，請讓我感受到什麼是愛。」
那一天在樓梯間與陌生的上帝的對話，小威告訴我們，當時只有一句話浮現出腦海：「神愛世人」。對小威而言，記憶中唯一聖經的話語，也許只有「神愛世人」這一句。
原本崩潰的情緒，因為這簡單的經文，慢慢地平復了。如果神是愛，如果神愛世人，那麼絕望又渴望被愛，人際關係四處碰壁的小威，生命或許可以有出口。「神愛世人」，為上帝與小威的相遇，拉開了序曲。
難解經文卻對他說話
隔一天的主日，小威照常來到教會參加主日禮拜。當天證道的經文是馬太福音第十五章。
耶穌與門徒們離開加利利，往北部的推羅外邦地區，遇見了一位迦南婦女。婦女的女兒被鬼附身，因此來求耶穌拯救。當時的耶穌不發一語，使得門徒請耶穌趕快把她趕走。
根據考證，這個區域的外邦人，以戶籍的身分而言，應該是社會地位頗高。然而經文寫說，「那婦人來拜他，說：『主啊，幫助我！』他回答說：『不好拿兒女的餅丟給狗吃。』婦人說：『主啊，不錯；但是狗也吃他主人桌子上掉下來的碎渣兒。』耶穌說：『婦人，你的信心是大的！照你所要的，給你成全了吧。』從那時候，她女兒就好了。」（馬太福音十五章25-28節）小威告訴我們，那一天，上帝透過這段經文回應了他的禱告。
對信主多年的基督徒，每當讀到這段聖經，我們無法理解，柔和謙卑的耶穌為何要如此大言不慚？我們急著考究當時「狗」的用字，懷疑應該是指可愛的貴賓狗吧！對經文的熟悉，並沒有讓我們將這段經文對焦清楚。
然而對聖經極其陌生的小威，卻是完全抓住這段敘事的信息。小威告訴我們，他有那位迦南婦人的驕傲，這是他為什麼總是武裝自己；他像迦南婦人一樣的求助無門，畢竟短短幾年，人際關係、親子關係全被他搞僵了。
即使如此，面對絕望的處境，婦人的鍥而不捨的求耶穌。耶穌說：「婦人，你的信心是大的！照你所要的，給你成全了吧。」台下的小威想著，如果求助無門的婦人，因著堅持，都能成為被耶穌讚許的人，也許對耶穌而言，自己的生命現況不會是無解的難題。
小威當時對上帝禱告，他承認自己的現況真的像狗一般的，向主人娓娓乞憐桌上掉落下的食物，然而只要他的生命現況能夠因此被改變，迦南婦人的故事告訴他，這位主耶穌會出手醫治，甚至不吝惜祂的讚許。
決定受洗前 接到父母離異消息
抱著這一線的希望，小威慢慢學習恢復與家人的互動，試著坐下來與家人一起共用晚餐；出門前記得向父母交代去處，何時回家。所有家人間正常的相處模式，小威都試著練習。在學校，也因著小威的個性大幅轉變，與同學的關係緩慢的進步著。小威心中暗暗許下願望，希望他的改變能讓家中的氣氛改變，讓父母間的關係修復。
去年十二月初，小威決定受洗。然而，就在受洗的前一週，母親告訴小威，父母決定離婚。小威告訴我們，他難過到甚至決定受洗當天請假，永遠離開教會，對這位上帝不告而別。小威告訴我們，當時的他就如同往常，他對上帝生氣，因為自己好不容易相信主，沒想到家中的難題並未解決，甚至父母最終還是離異。
聖經的人物，小威認識的並不多；然而他再次學習那位迦南婦人一樣，來到主人的面前。承認自己像狗，需要主人的憐憫與恩典；嘗試脫下身上的武裝，自己的血氣與聰明，得知父母離異的那一天，他牽著母親的手一起禱告。
像迦南婦人拋下自尊祈求主
接受了父母離異的現實，小威慢慢地調整生活的步伐，適應母親搬離家後與父親的相處。我一直無法理解，短短一年中，小威對聖經的了解為什麼可以如此精確？面對困境又能如此成熟？
聽著台上的小威的見證 : 「我知道信仰的路途很漫長，甚至會跌跌撞撞；然而，我對上帝有信心，因為上帝讓六年和家人不說話的我，如今都能牽著母親的手一起禱告。上帝讓我知道，自己並不恨我的家人，甚至是愛著他們，只是我不知道怎麼愛，怎麼說出我的愛。我相信上帝…我相信…。」台下的我們，又再度紅了眼眶。
我總想著，當人們看到小威用滿身的盔甲把自己武裝起來時，上帝看到他正在祈求，正在尋找；當我們看到眼前這位把親子、同儕關係搞僵的青少年時，上帝認出他正在叩門。就如同不吝惜賜下醫治，讚許婦人的耶穌，也會認出每一個祈求、尋找並叩門的人們，並為他們打開救恩的門。
「你們祈求，就給你們；尋找，就尋見；叩門，就給你們開門。因為凡祈求的，就得著；尋找的，就尋見；叩門的，就給他開門。」（馬太福音七章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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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請見：卸下冷漠盔甲 踏出信心腳步─小威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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