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影響力新視野  侯剛本 博士

 

阿寶米粉湯將要熄燈了…….

是的，即或阿寶米粉湯準備要收攤熄燈，比起成天數算不盡宏觀的天下大事與世界局勢，那真是滄海一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然而，如果回到微觀世界巷弄日常的真實生活，可知阿寶米粉湯在社區一隅的退場落幕，對於一個落地生根的在地鄰舍而言，彷彿生命中失去了一塊說不出來的心頭肉，那種痛很抽象，不太容易用言詞來去描繪與形容，不過卻可以明顯地感受到，再過沒幾天，這個在社區裡存在了將近20年的小店，就要正式地和大家說再見了，對於像我這種老主顧來說，心情確實是不太好受。

民以食為天，尤其是當你的生活當中，有那麼幾家小店的價錢公道口味合宜，老闆又像家人那般地親切溫暖，時不時地就在你的餐點裡，添個滷蛋送塊油豆腐地…… ；我相信任由誰被老闆這樣恩待，一旦得知阿寶米粉湯不做的消息，心情必定受到某種程度的影響。

不只是阿寶米粉湯，最近生活圈裡的小攤小店，很多原本經營地好好的店家攤販，也陸陸續續因著不同的理由與緣故，這家歇業了那家不做了。生理上影響到平常進食的動線與習慣是一回事，重點是心理上關於「味覺的記憶」，倘若還要在天底下找到類似的味道，作為填補心靈的空缺，那才是難上加難的遺憾與感嘆。

我知道，每個攤子或店家的開張，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太尋常的故事。好比說，社區裡某家早餐時間只做素飯糰的「飯糰專賣店」，據說剛開始也是因為老闆替人家作保欠了大筆債務，老闆娘為了替老闆還債，長年茹素的他們，夫妻倆兒只好捲起袖子，在公車站牌旁的消防隊騎樓下，包起一顆又一顆現場現包的素飯糰，精衛填海的用老闆娘長年下來，長滿厚繭不怕熱的雙手，小本生意的持之以恆，最後靠著多年來所包下數算不進的素飯糰，還清了如山高的債務，並且有了自己的店面。即或從此可以過著幸福快樂日子的這戶人家，多年下來因為和老主顧們產生了深厚的感情，後來全家人再三考慮還是決定，選擇安分守己的繼續每天早上包著素飯糰，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而今那一顆又一顆的素飯糰，已經不再是當年帶著償債的悲情，更多的反而是一種連結社區共同記憶與美好情誼的小鎮溫情。

比起相對健談的素飯糰老闆娘，賣米粉湯的阿寶夫妻，顯得又多了幾分的憨厚靦腆與沉默寡言。由於阿寶也沒和鄰舍聊到他們當年，為何出來賣米粉湯的故事。只是轉眼將近二十年的時間裡，左鄰右舍們都覺得他們家的店面清潔衛生，食物清爽價錢實在人又好相處，有事沒事又會在餐點中幫老顧客「加菜不加價」，久而久之就像素飯糰老闆夫妻一樣，這些有溫度的小吃店（攤）老闆（娘）的存在，無疑地正是譜出了只有在地街頭巷尾才知道，並且人人津津樂道的確幸樸實人間佳話。因此，不論這些店家（攤販）當初各自不太尋常的開張故事，採取的是喜劇開場或是悲劇起調，經過街坊鄉親歲月冷暖的人情化育之下，老店（攤）到後來必定跟社區產生綿密的情感關聯；甚至有些遠近馳名的名店（攤），不只是長期得到在地人的捧場，許多遠方前來朝聖的饕客，更是四方湧現慕名而來絡繹不絕。或許這就是古今中外世界各地，所有好店（攤）總是先「用胃抓住人，而後再用人來抓住心」：鐵證如山最佳說服力之所在。

阿寶米粉湯要熄燈了，回顧同在一個生活圈裡，簡居日常的這十幾年來，它的平價消費與家常美味，不但早就收服了我的胃；甚至憨實老闆夫妻二人待人的親切與接物的熱腸，更是老早攻破了我的人與我的心。這段時間任由鐵粉們說破嘴的苦勸慰留，阿寶直喊太累好想退休，他想趁著身體還行的時候，夫妻老倆兒口出去走走看看，同時也藉著暮年時日，好好把年少時彼此尚未完成的夢想，能圓的就一點一滴一筆一畫，「逐」夢踏實了無遺憾地一一完全了它。話已言明至此，雖然再怎麼不願與不捨，也只能默默獻上最深的祝福。

阿寶，這些年來謝謝你們夫妻，讓我的如常生活有關常民飲食的記憶，是那樣地簡單與美好。尤其是埋藏在食物裡，那份後設深層的人情溫暖，更是我一生到老永遠銘記於心的真摯回憶。謝謝你們呀，深深地謝謝你們。後會有期了，再見…….

圖：阿寶米粉湯從此就要成為街頭巷尾的歷史了，好捨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