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黎松子

最近一兩周的大陸線民估計都會在討論柴靜的新片《穹頂之下》,這個大眾傳媒的議程設置非常成功,是的,柴姑娘沉寂一年以後終於出大招了,不管她做這個紀錄片的初衷是什麼,不管她背後有沒有政治實力在角逐、利益集團在制衡,更不管她自己本身是不是煙民,是不是開著大排量的汽車,至少這個重磅炸彈扔得很成功,群眾廣泛參與討論不就是媒介議程設置的目的麼,泛起的漣漪一圈一圈蔓延開來,也許某一天就真的引起了海嘯,推動了能源體制改革呢,與中國的國情一樣,變革總是一點一點再推進,所以我們要一步一步去走,柴靜的調查開了個好頭,柴姑娘帶著媒體人的理性認知和母親身份的感性自省,給我們帶來了一顆霧霾的重磅炸彈,筆者沒有柴姑娘的眼界,也沒有柴姑娘那麼多詳實的資料,我只是一個深受霧霾影響的普通人,對這麼嚴重的大氣污染,我也有一些直觀的感受,寫在這裡與大家分享。

我的家鄉在山的那一邊其實還是山的地方,城市的猛獸還沒來得及吞噬到這塊地方,所以單就污染來說,還不算嚴重,但現在與過去相比還是有不少地方的變化。生活在北京的孩子可能不知道藍天是什麼樣兒 ,生活在上海的孩子可能也不知道青山綠水是什麼樣兒,生活在廣州的孩子可能也不知道公雞打鳴、鴨子出籠、牛羊嬉戲的自然之樂,這些我小時候都經歷過,這些美好的事情構成了我難以忘懷的童年。如今我們村的小孩還在做這些事,只是事情變得不一樣了。小時候,我在河裡抓魚,雖然沒有北大荒那種棒打麅子瓢舀魚似的豐富,但至少在小河溝裡嬉戲打鬧半天,晚上一定有一頓美味的炸小魚,現在不僅數量少,而且上游的水泥廠污染物導致小河裡的魚早就不能食用,小孩子們抓住了以後都是拿來喂貓。小時候,我們上山抓山耗子,逮野雞,現在田地荒廢,上山的小路被雜草長滿了,根本無法上山。小時候,我們在田裡抓青蛙,在缺衣少食的童年,那味道確實堪比雞肉,現在農藥濫用,雜草都不生,何況青蛙。小時候,門前的小溪可以游泳洗菜,現在渾濁的水連洗腳都嫌髒,小朋友們自然也喪失了嬉戲河中的樂趣。所以,一切都變了,雖然變是自然運行的道理,但是很多事情不是變好、變得更好 ,而是變得壞,或者變得更壞。但對於出生在今天的小朋友來說,他不知道過去是什麼樣的,他所能理解的世界、所能看見的自然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無從比較,他會以為,現在就是世界、就是自然的正常狀態,就比如北京的小孩,他沒見過藍天,還以為灰濛濛的天就是天空的正常狀態呢,因為沒有參照物啊。霧霾天對北京的小孩來說早就見怪不怪了,因為霧霾天是常態,藍天才是異態啊。

當污染來臨的時候,人們可以選擇回避,但更多的人是沒有選擇,因為選擇只有一個,您是選A呢,還是選A呢,還是選A呢,對於長期在霧霾天下長大的孩子,他甚至不知道還有另一片藍天,所以選擇何從談起。我從小就是一個理性冷漠的人,來自窮苦的家庭,現實恐怕不需要我有飽滿的同情心,很多事情我已經見怪不怪了。比如柴姑娘所說的大氣污染的一個重要來源就是煤炭燃燒,而我從小就在礦上長大,看著天天冒著濃煙的鍋爐煙囪,沒覺得污染多嚴重啊,見怪不怪了;來自非礦區的朋友聽說我爸爸是礦工,自然反應就是,那不是很危險,我想說,我從小耳濡目染,沒覺得小煤窯有多危險啊,見怪不怪了;在礦上,生命被定價,弄傷一隻手10萬,弄傷一條腿15萬,弄傷一條命20萬,這20萬還要死者家屬組團來礦上鬧,鬧得越嚴重陪得越多,如果死了一個沒家沒勢的單身漢,恐怕10萬都陪不到,生命不同價,早幾年成都公車自燃事件,因為媒體的披露,每個人陪了100萬,而在我們老家現在死一條人命也就二三十萬。小時候,我甚至親眼見到,死了的礦工被甲板車拖出井口,而我還在旁邊玩耍,見怪不怪了。

當事情變得見怪不怪時,有的只是對現實的無奈以及無法選擇的痛楚。值得諷刺的是,最近我們老家出現了一對白鶴安家,白鶴這東西要生活在沒有污染的地方才可以,那麼是我們老家的環境變好了麼,以前可從沒有白鶴來安過家啊,現實的原因是,老家地上不出莊稼,這幾年年輕人的打工去了,老家的田地自然退耕還林,少了污染,環境自然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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