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沛君 Photo Credit: jarmoluk @ pixabay by CC0 Public Domain

該放手的時候,學習放手。放手,好難。

看見小女親親搖擺不定的向我走來,帶著勝利的微笑,我的雙手隨時準備迎接她。那小手扶著小圓桌緣,練習踏出第一步。這回她空手走了幾步路,一不小心跌倒了,我在一旁心一顫,她哭了一下又站起來繼續向前。這是第一次放手,我的雙手在彼處等著她。

等候孩子尋找自己
親親走進一年級新生的教室,穿著我為她選的長裙,綁著兩個小辮子,背著一個新書包,頻頻向我們回首,若非我們催促,她還真不願意進入教室。第一天上學,就淚眼婆娑,不想待在教室,小眼睛四處尋找熟悉的身影。我們沒有走遠,仍留在走廊,從窗外遠遠看她的一舉一動。

班上形成一個個小圈圈,幾位小女生把親親孤絕在人際圈之外,見她神情落寞,好似正在突圍。下課後,我聽她傾訴,沒有替她伸冤,其實我離她不遠。

為了能在班上取得一席之地,凸顯個人色彩,還有幾分英雄行徑,她在尋找自己,想從同儕的鏡子返照「我是誰」。

後來,試探大人規範的底線,挑戰大人所說的道理,窺視大人的表裡一致,「公不公平」成為衡量大人的尺度,對父母、師長和長輩的行徑和言論頗不以為然。

等待迷途小鹿走出森林
及至更長,親親委身在一個團體中,想找一個榜樣,想取得同儕地位,儘管有時感到被邊緣化,還是執著在當中,不願離開,直到輔導發生問題,團體解散才如夢初醒。

她重新找一個不同性質的團體,似乎要填補她曾有的失落,再次找到認同,寧可冒著家人的反對,也要嘗試自己作主。

就像一頭迷路的小鹿,她闖入迷霧森林,想用自己的方法走出這座森林,直到力氣用盡,無計可施,等待黎明曙光乍現。縱然,存在親親和我們之間那些曾有的掙扎、衝突和錯誤,都超過我們的經驗範疇,然而我們沒有走遠,隨時等她回頭,隨時動身進入森林。

我感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繃,無法想像,當大學入學的希望一個個幻滅時,親親的反應會如何?險些錄取的錯愕使她突然傻眼,及時醒悟,再不努力,就不知何去何從了!迫在眼前的事實,剩下一個月,於是沒日沒夜的把自己鎖在最後衝刺裡,就像卯足了勁的選手放手一搏,把過去被蝗蟲啃蝕的日子追討回來。流淚撒種的必歡呼收割,她果然歡歡喜喜地帶著禾捆回來,從心裏喜笑著。

如今,當親親遠離熟悉的生長環境在外求學時,生活需要自理,作息需要自我管理,人際關係需要處理,讀書需要自我督促,遇到各種困難挫折,需要勇敢面對,而我們要忍受隔一段日子才能見到的思念。

磨亮的箭期盼射向靶心
這些年,我們像把風箏放飛一般,手中握著一綑線圈,細細透明的線將父母和正在成長中的孩子連在一起,我們將線越放越長,直到風箏隨風遨翔天際,它越飛越高。

我們也像勇士盡力地把手中的箭磨尖磨亮,等待把箭袋中的一枝枝箭射向遠方,射向那個紅心標的,那個上帝要給他們的目標。

那天我送親親到車站,一路上母女倆聊得很好,南下的車子來了,她上了車很快坐定位,我站在原處稍做停留,想是否她會從窗內探出頭來,未料,她坐到另一側窗邊。我目送車子離去才過馬路,這一幕被她瞧見,留言給我:
「媽媽,我沒坐窗邊,你看不到我。」

「我沒看到妳,就失望地離開了,其實我只想向妳揮揮手。上帝賜福妳,祂愛妳!」

「我有看到妳,但是妳看不到我,我揮手妳也看不到。」

「沒關係,我只是想目送車子離去。妳快到學校了吧!」

我悄悄落下淚來,對這孩子,我有萬般不捨…。

多年下來,我慢慢地體會到,放手是把一雙手放在另一雙手上,另一雙手是上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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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請見:深深凝視 輕輕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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