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作者:  論壇報副刊

隸屬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杜拜，曾是世界媒體的焦點。大手筆的建築創舉，一覽無遺地在天際線上展現各自獨特的新意。舉凡「世上最大的人工島」、「全電腦控制無人駕駛的單軌電車」、「世界頂級的七星級帆船飯店」、「棕櫚島的ZABEEL SARAY和亞特蘭提斯飯店」、「沙漠的BAB AL SHAMS飯店」，在在令人讚嘆連連，大開眼界。

而號稱世界第一高的哈里發塔，閃爍著銀色的光芒，彷如卓然屹立的新星，以無敵之姿，向世人宣告杜拜扶搖直上、不可一世的新風貌。

名副其實的貿易之都

極力造就世界奢豪面貌的杜拜，並非處處亮麗，年代久遠的老城區仍有斑駁的老舊屋宇，現今的繁華，都是一步一腳印的努力。1950年代，杜拜只是15000人的貧窮小漁村，缺乏基礎電力的環境，每到晚上就漆黑一片。

直至被稱為「杜拜之父」的拉希德酋長決定發展「位置」的優勢，疏通峽灣吸引商船，發展港口貿易、加碼投資修船的乾船塢、海港和煉鋁廠等建設，才讓杜拜在卅年間，成為中東的貿易樞紐。

80年代後，穆罕默德親王深知杜拜的石油藏量不豐，為了讓「從駱駝背跳到奔馳（賓士）的老百姓」，在沒石油的景況依然可以發展，積極推動金融、航空、飯店、光觀和房地產，並利用自由貿易區吸引外資，所以，現今的杜拜成了名副其實的貿易之都，僅有5%的收入來自石油。

不過，在杜拜300多萬的人口裡，只有23％是真正的公民。他們享有免費的教育、醫療；結婚時可獲禮金、房產和購車補助；生孩子有政府提供的撫養費，每月有免費的加油卡，就業的單位至少是海關、旅遊局、經濟部等，平均月薪為2萬元迪拉姆（約十六萬台幣）以上的公職。

其他則是僅有工作簽證，來自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菲律賓等國家，從事較基層、低薪的勞務或服務業的外來移工。換句話說，杜拜是四分之三的外國人，服務四分之一的杜拜公民。這些基層平均月薪約2000迪拉姆（1.6萬台幣），且為了保護國人權益，外國人很難成為杜拜公民。

以致最鮮明的對比是，杜拜公民開豪車、住豪宅、女性穿金戴銀，但外來勞工則穿戴簡樸，工作辛勤勞苦。

而印象中不可賭博、吃豬肉、喝酒的禁忌，以及每天固定時間五次禱告的規定，在皇室投資集團蓋的頂級飯店、餐廳、購物商場裡，全都可以基於國際化的理由豁免。

這種有明顯地域、階級觀的社會，自然難以階級流動，儘管杜拜被譽為中東北非的「貿易之都」，但光鮮耀眼的表象，還是難掩大幅貧富差距潛藏的社會問題，和皇室絕對權力下，無可避免的腐化與暗潮洶湧的爭權奪利。

貧富差距潛藏的社會問題

在杜拜旅遊，所有的公共空間，隨處可見親王年輕俊美的相片高高掛在顯著之處，他集財富、權力、儀表、尊榮於一身的特殊身分，自然吸引媒體的追逐。果然，近幾年媒體紛紛揭露現年70歲的領導人穆罕默德親王（Sheikh Mohammed bin Rashid Al Maktoum），遭兩位千金控訴受到恐怖控制，長期生活在一座鍍金的巨大監獄。

更令皇室完美形象破功的是，最近英國的英格蘭與威爾斯最高法院證實，杜拜親王「確實意圖恫嚇和脅迫現年45歲的前妻哈雅公主（其為約旦國王阿布杜拉二世同父異母的妹妹）」。

根據媒體報導，兩人關係破裂的原因，包括親王指責王妃與保鑣有曖昧關係，王妃揭發親王綁架、囚禁、毆打親生女兒，自己時時受到威脅與恫嚇，及不願將現年13歲的女兒、許配給被指主使殺害記者哈紹吉的沙烏地阿拉伯沙爾曼王儲…，才使外界得悉這對「完美夫妻」背後不為人知的一面。

在杜拜市中心搭乘無人駕駛的捷運，觸目所及無非宏偉奢華、閃爍光芒的辦公大廈，氣派奢華的頂級飯店，與色彩鮮明、櫛比鱗次的高級公寓，及一棟棟伊斯蘭圓頂、平頂風格的別墅豪宅。

普遍來講，市區建築別緻新穎，有頂似圓球、火箭頭、鋼筆頭、鐘塔型的建築大廈，還有狀如麻花捲的辦公大樓。至於公寓住宅區的設計樣式統一，色彩大多為土黃、米黃與白色，因建材好，很有質感。

地質貧瘠 缺乏水源

但在全是米白沙漠的郊區，看到的則是無垠的孤寂、貧脊和絕望。映入眼簾的，不是平舖在浩瀚穹蒼下偶爾點綴綠色小草叢的景致，就是看起來單調空曠、起伏重疊的沙丘。這種地貌加上每逢春夏，高達攝氏48甚至50度的氣溫，根本不適合生活。

由於地質貧瘠，缺乏水源，當地種植的花草樹木，全靠一條條傳輸淡化水的黑色水管，以管滴的方式灌溉。在台灣隨手可得的水，在杜拜則是得來不易，因此在其旅遊手冊引以為傲的景點「奇蹟花園」，對隨處可見花團錦簇的我們而言，感受不致強烈。

在杜拜，除了造價15億美元，169層居世界第一高的哈里發塔，另一個讓人驚豔的景點是號稱完全採用綠能，不需任何一滴油的無碳城市Masdar city，在那裡，遊客可以搭乘無人架駛、自動感應的太陽能汽車，感受自動駕駛的新科技。

還有就是矗立在波斯灣內人工島上的帆船飯店，這座每個房間均有玻璃牆面的樓中樓設計，是世界上最豪華的飯店之一，房內金光閃閃的鍍金家具和裝潢，完全吻合「黃金之城」的聲譽。

然而藏身在富麗堂皇背後，不免看到逐漸浮出檯面的潛在隱憂。首先，想靠房地產發展的杜拜，曾在2008年金融海嘯發生泡沫危機，後來雖回穩，但目前對外銷售的建物，因供過於求，加上油價重挫與地緣政治緊張（一月美國與伊朗的衝突，讓伊朗揚言將對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杜拜和以色列的海法發動第三波攻擊），相較2014年的高點，價格跌了不少。

再者，杜拜當初為了帶入更多的旅客，積極發展航空、旅遊、光觀的政策，短短20幾年內，即讓阿聯酋航空成為世界五大航空公司，但這次蔓延的新冠肺炎，讓這些產業首當其衝。

窮鄉僻壤化為國際都市

另外，雖有最新的科技，如機器人警察、機場地鐵等， 但缺乏排水系統 ，往往一下雨， 就會癱瘓人民的生活。

而過慣安逸生活的人民，通常不屑舉手之勞的工作，以致做事效率不高。有朝一日若無賴以致富的根基，將靠何種專業在世界立足呢？

需要關注的是，該國雖接受資本主義，卻不容許人民有政治自由，在科技發達、網路快速傳播的潮流中，難免要面對外來民權思維的衝擊，若一味故步自封，政治穩定度堪虞。

至於對外經常公開支持女性接受教育與就業，規定男女同工同酬的杜拜，基本上和其他6個隸屬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酋長國一樣，在男性大權在握的情況下，不但男權至上，還是海灣國家合作理事會（GCC）的六國中，唯一沒有立法禁止家暴的國度，甚至在判決子女撫養權時 ，家暴不是法官裁量的因素之一。

杜拜的崛起，的確讓世人見識到窮鄉僻壤化為國際都市的蛻變奇蹟，不過面對近日媒體關於皇室與經濟情勢嚴峻的報導，杜拜能否走過紛紛曝光的負面消息與疫情造成的連鎖效應，就讓時間來驗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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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請見：杜拜繁華下的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