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影響力新視野 夜未央編譯

英國政府上個月開始要求成千上萬的網站進行「年齡驗證」，以確保瀏覽者為成年人。然而，真正受益的卻不是配合規範的平台，而是那些選擇無視法律的色情網站。

根據《華盛頓郵報》的分析，凡是依規要求用戶上傳政府核發的身分證件，或透過網路攝影機掃描臉部進行年齡判斷的網站，其來自英國的流量急速下滑；相反地，忽視「掃臉」規定的知名色情網站流量暴增，有些甚至比去年同期增加了兩倍或三倍。這正如數位監控研究者John Scott-Railton所說，是「意料之外的典型案例」：政府越是緊縮，越是獎勵無視規則的平台。

美國各州跟進：兒少保護與言論自由的拉鋸

類似的立法浪潮也吹向美國。自2022年以來，全美已有25個州通過成人網站年齡驗證法，並將觸角擴及社群平台與影音網站。支持者認為，保護兒少免於過早接觸不良內容是必要之舉；猶他州參議員Mike Lee甚至表示，技術能「阻止那些靠剝奪孩子純真牟利的人」。

然而，這些法律也引發了隱私與言論自由的疑慮。最高法院在今年6月支持德州的相關法案，認為其對言論的影響僅屬「附帶效果」，等於打開了更嚴格監管的大門。但公民自由團體警告，這將迫使所有用戶（無論兒童或成人）都必須提交敏感資訊，增加外洩風險。

事實上，資料外洩早已屢見不鮮。例如一個名為「Tea Dating Advice」的交友應用程式，去年就因駭客攻擊，導致成千上萬名女性的自拍照與駕照影像遭到竊取。這顯示年齡驗證的副作用可能比想像中嚴重。

技術實務與成本壓力

目前常見的驗證方式包括：上傳駕照、進行臉部AI年齡分析、或提供銀行與信用卡資訊。這些服務大多仰賴少數公司，如Yoti與Incode。雖然支持者主張這些檢查就像進夜店前出示證件一樣簡單，但事實卻更複雜。

首先是成本問題。大型平台或許能負擔，但小型社群或論壇卻面臨沉重壓力。例如威爾斯的足球迷討論區「Red Passion」就坦言，遵守規範所需的「龐大法律與營運成本」幾乎無法承擔。Pornhub去年則被法官指出，若違反規定，罰金可能高達每日1300萬美元以上。而Yoti的收費標準是每次臉部驗證0.1至0.25美元，對使用者數龐大的平台來說，費用相當驚人。

其次是技術準確性。AI辨識可能誤判成年人為兒童，也可能反過來。去年一名25歲的侏儒症女性，就因系統誤判為「未成年」而被TikTok封鎖帳號。此外，坊間已流傳不少教學，示範如何用遊戲角色照片來欺騙驗證系統。

圖片取自:(示意圖123rf)

法規的灰色地帶與規避手段

雖然英國監管單位Ofcom已展開調查，並警告違規網站可能面臨數千萬美元罰款，甚至禁止其與廣告商或網路服務供應商合作，但不少平台仍選擇對抗。

部分網站直接封鎖英國訪客，另一些則乾脆教導使用者如何利用Tor瀏覽器或VPN規避檢查。甚至有網站在首頁嘲諷：「你們的政府真蠢。」更諷刺的是，當英國科技大臣Peter Kyle在BBC節目上呼籲民眾不要透過VPN繞過年齡驗證後，VPN應用程式的下載量立刻竄升至排行榜前列，幾乎成了VPN業界「最好的免費廣告」。

國際訴訟與未來擴張

爭議並未止於英國境內。美國的匿名論壇4chan與Kiwi Farms已在華府聯邦法院控告Ofcom，主張英國政府的跨國罰款威脅侵犯了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所保障的言論自由。其律師直言：「美國公民不會因為Ofcom寄來一封電子郵件，就放棄憲法賦予的權利。」

同時，美國部分州份更進一步將社群平台納入管制範疇。密西西比州的新法要求社群平台全面蒐集用戶姓名與年齡，並強制未成年使用者需取得家長同意。此舉已使Bluesky等平台選擇封鎖該州用戶，理由是年齡驗證成本「足以壓垮小型服務」。

更令人憂心的是，南達科他州與懷俄明州已通過法律，要求所有「可能對未成年人有害」的網站進行年齡驗證。這樣模糊的定義恐怕連Netflix或Barnes & Noble都難以倖免。懷俄明州的法條甚至允許家長直接提告任何疑似違規的網站，等於讓所有人都能化身「網路稽查員」。

未來的關鍵：安全與自由的平衡

儘管英國政府宣稱這是「網路誕生以來最大的一步兒少安全進展」，但現實卻顯示：強制年齡驗證帶來的副作用與漏洞，可能比原先的問題更棘手。

從流量外流到規避工具盛行，從小型平台被迫退出市場，到個資外洩風險增加，這些現象凸顯了立法者的困境：如何在保護兒少與維護網路自由之間取得平衡。

正如政策研究員Aliya Bhatia所指出，這類法律建立在兩個錯誤前提之上：第一，存在一種簡單、經濟又能兼顧人權的「萬能解法」；第二，使用者不在乎自己的隱私權。事實證明，兩者都不成立。

結語

年齡驗證法的初衷或許良善，但實務上卻帶來諸多副作用。它壓抑了守法的平台，卻間接獎勵了繞過規則的邊緣網站；它想保障兒少安全，卻可能犧牲全民隱私與言論自由。隨著更多國家考慮跟進，這場有關「數位安全」與「網路自由」的博弈，才正要開始。

資料來源：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