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佳誼

「Bio is new digital！」當全世界還在拚命想複製矽谷，《遠見》橫越整個美國，來到東岸波士頓，發現這裡是唯一不想複製矽谷，卻能超越矽谷的地方。

矽谷是全球創新事業大本營，但談到生技產業，位於麻州的大波士頓地區才是全球樞紐。

根據美國生技權威刊物《GEN》（Genetic Engineering & Biotechnology News）評比，2016年，大波士頓地區再度壓倒舊金山及紐約，穩居全美、也是全球第一的生技聚落寶座。

「生醫業已深深認定波士頓的創新金字招牌，」《GEN》肯定地說。

「如果說洛杉磯是電影業的代表，紐約是金融業，舊金山是科技創業，那波士頓就是生技業的代表，」波士頓知名生技創投「旗艦創投」（Flagship Ventures）合伙人貝瑞（David Berry）比喻。

人口數僅台北1∕4 卻齊聚全球一流人才

由波士頓洛根機場進入市區，便利的大眾交通、密集發展的市中心，大量的行人與公共自行車，有那麼一瞬間，會讓人以為像是置身台北。

以查爾斯河為界，大波士頓主要由東岸的波士頓市區，及哈佛、MIT所在的西岸劍橋市（Cambridge）構成，人口約75萬，僅約台北市1∕4。

但這裡卻匯聚世界級頂尖大學、美國最多的一流教學醫院、全球龍頭藥廠、新創公司、風投大咖，及最優秀的生技人才。

全球20大藥廠有16家在這裡設據點，十大醫療設備業者更全數進駐。麻州生技產業協會MassBio會員家數在過去十年中翻了一倍，增至800多家。

據MassBio統計，過去十年來，麻州生技製藥產業雇員人數持續穩定成長，2014年達到6萬459人，平均年薪高達12萬628美元，共發出近73億美元薪酬。

目前全世界所有正在開發中的新藥，光波士頓區域就占5.5％，共1491款新藥研發中。

更重要的是，在MIT為首的生物學界努力下，未來科學家將能像寫電腦程式般，快速編輯生物基因。許多人看好生物創新的成本將大幅下降。

麻省理工學院（MIT）媒體實驗室（Media Lab）傳奇創辦人尼葛洛龐蒂（Nicholas Negroponte）因此大膽預言「Bio is new digital」，認為生技業正在上演當年數位科技產業起飛的盛況。

現任媒體實驗室掌門人伊藤穰一（Joi Ito）更進一步表示，生命科學、生物學正在加速發展、無所不包。人們已經進入「Kitchen Bio」「Street Bio」的時代。就像開發手機App，未來生技業將是人人都可能從事、也會變得跟所有人都相關的產業。

「我們看到的是一個生物世紀正在到來，而波士頓的位置就在正中央，」貝瑞說，「現在的波士頓，就像是文藝復興時的佛羅倫斯」，一個又一個的科學突破，吸引了大量生技人才聚集、創業，形成一個生態體系。

國際生醫製藥業早在十年前就預見此一未來，爭先恐後到波士頓卡位。

2002年，來自瑞士的全球製藥龍頭諾華（Novartis）進駐劍橋市。翌年生技大廠健臻（Genzyme，現屬法國賽諾菲）更將總部搬遷至此。包含輝瑞、默克及羅氏等大廠，過去十年絡繹不絕湧入。直到2016年1月，旗下有大規模生技事業的奇異（GE）也宣布集團總部將移到波士頓。

究竟波士頓有什麼魅力，讓全球生醫製藥業非到此插旗不可？

六大全美第一 生技人來了不想走

「因為MIT啊！光是立足波士頓，可以和很多人交流就是優勢，」在MIT任教已40多年的生物學泰斗洛迪西（Havey Lodish）說，波士頓有MIT的教授們，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優秀學生，「大家都想留下來，不管來自哪裡，大多不想走。」

「就像人往高處爬的道理，所有的生技人當然也都想到波士頓，」來自台灣的當地生技創業家魏碩就是典型的當地生技人。魏碩2010年在俄亥俄州立大學取得博士學位，來到哈佛大學從事博士後研究後，就留在波士頓創業。

毫無疑問，擁有全美最密集的頂尖大學，就是波士頓生技聚落最無可取代的優勢。

根據英國高等教育調查機構QS排名，全球排名分居一、二的MIT和哈佛，都位在與波士頓只有一水之隔的劍橋市。全美154所頂尖大學，麻州就占10 所，以人均數量來看，傲視全美。

麻州生命科學中心（Massachusetts Life Sciences Center, MLSC）總裁兼執行長麥克瑞迪（Travis McCready）就說，光是大波士頓地區就有大約40所大學，全麻州共有125所大學從事生命科學相關研究。

麥克瑞迪分析，一來這意味在波士頓可以很容易找到一流人才，二來這代表每天都有大量研究都在此進行，是最新技術突破的保證。

例如，去年獲得近一億台幣（約300萬美元）「生命科學突破獎」的博伊登（Ed Boyden）、今年甫獲台灣「唐獎」的基因編輯大師張鋒，都來自MIT。

統計數字也可佐證，過去三年麻州生技專利申請數量以人均來看是全美最高，2014年度更超越紐約、洛杉磯，提供全美最多生技研發類工作機會。

其次，全美最好、最先進的教學醫院都在這裡。

以麻州綜合醫院（MGH）為首，全美前五大教學醫院，就有四家位在波士頓。前14大有八家在麻州。

波士頓的教學醫院群聚，不僅收治大量當地病患，還有全美、甚至全世界的各式罕見疾病患者前來求醫，讓研究人員占盡地利之便。

美國基因療法明星「藍鳥生物科技」（bluebird bio）的免疫療法業務副總裁摩根（Rick Morgan）就說，藍鳥的目標是解決基因疾病，病患基因樣本來源是否充足，就成了關鍵。有些罕見疾病發生率低於十萬分之一，患者少之又少，沒有實驗對象，就沒有臨床數據，等於沒有療法可言。

第三，波士頓一帶有全美最豐沛的創投資金。

美國生技創投資金雖遠勝各國，卻高度集中在加州與麻州兩地，合計囊括近六成。過去三年加州生技創投總額雖高於麻州，但以人均來看，麻州有1395美元，約是加州的三倍。

旗下掌管14億美元的「旗艦創投」，2005年時就是看到波士頓生技業起飛，選擇進駐。

至今旗艦創投已成功投資38家生技公司，包含張鋒的Editas Medicine，以及Agios和Seres Therapeutics。

第四，全美最充裕的研究經費。

2015年度，美國國衛院（NIH）在全美共撥出229億美元研究經費，波士頓就拿走17億，連續21年居全美第一。NIH是美國最大生命科學相關研究經費來源，據其統計，每挹注1元研究經費，可為當地帶來2.21美元的經濟成長。

第五，全美最挺生技業的政府。

除了私人投資外，波士頓所在的麻州州政府，投入大量基礎建設，也是生技業發展基石。2007年，時任麻州州長的派翠克（Deval Patrick）宣布斥資10億美元，成立麻州生命科學中心（MLSC），作為促進麻州生技業發展的推手。

過去九年來，MLSC投資協助麻州大學興建研究大樓，補助麻州小鎮佛雷明翰（Framingham）興建生技產業的廢水處理系統，吸引健臻進駐設廠。更在麻州各地挹注多家育成中心，包含2013年投資500萬美元成立的LabCentral，就位於MIT旁邊，如今已是全美最成功的育成中心。

最後、可能也最重要的是，這裡的生技業競爭是全美最激烈。

「競爭是人們想來這裡的原因，在生技業需要大量合作的領域，靠近你的競爭者是很重要的事情，」藍鳥副總裁摩根（Rick Morgan）指出。

在輝瑞（Pfizer）帶領精準醫療臨床研發團隊的台裔主管Kenneth Hung也坦言，生技製藥技術發展速度太快，即便是大廠如輝瑞，也要靠合作、靠併購，才能維持成長。

也就是說，競爭最激烈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各大藥廠都很清楚波士頓的地利優勢，也是過去十年來這裡生技產業如此快速發展的原因。

生技業才要起飛 速度打敗摩爾定律！

「這是一個連鎖反應，」來自台灣、目前已創立一家生技公司的魏碩指出，新創公司靠的就是創投資金和大學裡的研究成果，而研究又很高程度與NIH經費相關。「如果前面這些元素具備，後面的創業、IPO和就業機會自然就會起來，造就一個繁榮的環境。」

但若你以為波士頓生技業榮景已是巔峰，那可就錯了。事實上，波士頓人深信，現在只是生技業發展的起點。

來自台灣，已在波士頓創立Synlogic、Sample6等多家生技公司的MIT副教授盧冠達指出，過去生技業要從一個點子變成一家公司，至少要砸200萬美元才能知道有沒有用，很少人有這樣的資本。

但這件事正在改變，生技的創業成本正快速下降。關鍵之一是CRISPR-Cas9基因編輯技術大幅讓基因合成的成本下降，速度甚至比摩爾定律還快。

成本變得更便宜，就等於創業門檻更低。哈佛遺傳學大師喬奇（George Church）就主張，這個速度將是摩爾定律的五到六倍，比網路發展還快。

《遠見》實地走進多家波士頓生技新創公司，看到這裡的企業如藍鳥，已經在嘗試修改人類基因，目標治癒癌症、阿茲海默症等不治之症。還有銀杏生物科技（Ginkgo Bioworks），利用修改酵母、微生物基因，不用玫瑰花，就能製造出天然成分的玫瑰香精。如今基因排序的費用已低於1000美元，再過三到五年甚至可能連100美元都不用。甚至不需要自己擁有實驗團隊，只要上網下個訂單，有人就會把測試結果做好送過來。

台灣下一個30年 目光轉向生技城

盧冠達樂觀地說，「這種情景在未來五到十年內就會成真，到時候生技業就會出現像軟體業這樣大學生創業成功的例子。」

在全世界最成功的生技業聚落，波士頓生技業有如30年前數位科技產業，處於黎明時刻，正在全面崛起中。

如果說，矽谷是上一個30年台灣最想複製的目標，那麼下一個30 年，台灣應該看向波士頓。

【本文摘自遠見雜誌8月號；更多文章請上遠見雜誌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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