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麥太太

很多年沒在老家過正月十五了,大約是人的年紀大了,總喜歡憶往昔,所謂的舊時光就總是那樣的模模糊糊。

老家是在武漢北的一個小縣城下轄的一個灣子,想來這就是千湖之省的特色,村村寨寨的會被命名為各種灣,與水毗鄰。灣裏的十五總是從下午的鑼鼓聲開始的,灣裏的住戶輪流做“頭人”,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收錢,每家每戶都要交錢,然後在灣裏的一面空牆是貼上紅紙寫滿人名與金額,頭人會組織購買煙花、鞭炮、獅頭、採蓮船、燈籠等等。

下午3點左右,頭人家裏就開始響起鑼鼓聲,這時多半是小孩子在隨意玩耍,如果鼓點、鑼聲能夠對上了,也就離正式的“玩燈”不遠了。灣裏的人多半十五晚上不會做飯,而是聽著鑼鼓聲響起去頭人家吃,記憶裏那應該是木桶蒸出的米飯,彌散著幽幽的清香,以至於吃了什麼菜,已經沒有印象了。

吃過飯之後,鑼鼓聲會一聲緊過一聲,召集灣裏的男女老少集合,點上燭、香、黃紙,然後給獅子點上眼睛,舞獅也就正式開始了。

印象中,兩頭獅子會跪在每家門檻之外,不停的搖頭晃腦,獅頭上的鈴鐺會不停的響動,然後這家的戶主變會跪在獅子面前,拿出黃紙開始燒,待紙燒成灰燼之後,要拿手掌往空中拍兩下,最後拿出一小杯稻穀灑向獅子,牽著獅子的鬍鬚拉進家裏,這家的舞獅就正式開始了。兩頭獅子在小小的前廳裏不停地翻騰,屋裏總是會站滿人,多半是小孩子或者年輕人,獅子的尾巴有的時候還會故意抽打站在旁邊的人,引來陣陣笑聲。舞獅會持續幾分鐘,然後離開去往下一家。舞獅之後,是旱船表演,一艘採蓮船模樣的道具裏通常站著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臉蛋畫的紅紅的,旱船外面的主演人高聲說著一大床祝福語,每句話最後都會配合一個擬聲詞,此時鑼鼓聲會相應的進行配合烘托,詳細的內容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是最後一個詞好像總是“萬年青”,表達一種長長久久的祝福,接下來鑼鼓一陣猛敲,這家的耍燈就正式結束了。

舞獅、耍旱船等儀式在灣裏的住戶家裏都輪過一遍之後,所有的人都會聚集在村頭的稻場,同樣是點上燭香,最後將紙獅子以及大家手中拿的燈籠都放在大火中燒掉以敬獻上天,那頭鐵皮獅子還會在火中滾幾滾。正月十六早上吃過送年飯之後,整個年才算是正式過完了。

老家有“月半大死年”的說法,就是指過了正月十五才算過年,而我由於求學工作的緣故也很多年沒過過月半,老家的人丁由於生老病死、外出打工各種緣由也少了很多很多,灣裏已經很多年都沒有耍過燈了。但正月十五的燈在我的記憶裏卻越發清晰起來,每當在遠離家鄉的地方過年時,總會想起小時候見到的那些獅子頭,聽到的鼓點聲,連木桶飯的清香也仿佛穿過十幾年的時間鑽進鼻子裏,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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