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儀 圖片來源: Unsplash

我近來欠走路的債。

最近胸口老是疼痛,像被什麼堵住,有時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這時最好的方法便是走路,若能出去走一回一小時以上,胸口就不疼了。因此最近必須不停地走路,不斷地走路,我想我是欠走路的債了。從前我太少走路,太少運動,而今它向我索討了,這我是能理解的,自己心知肚明。

多少年來,我不曾運動一回,若從高中時期算起,大概人生有一半時間都是坐著的─坐在圖書館,坐在電腦前,坐在書桌前,坐功了得;坐到心痛,坐到心臟抗議,而今我必須開始走路了。我想從前我坐多久,我就要走多久的,因此我至少還要走十年吧!

人生一半時間是坐著
那天我一下班,便迫不及待地開始走路,當然也是因為心痛的緣故。我換上一雙舒適的平底鞋,輕便的服裝,戴一頂帽子便開始走路了。我先從家附近的山坡開始走起。從山頂往下走,微微出汗,順步而行;之後又往上走,快步走著,爬著山坡,有點氣喘,腳步放慢了,勉勵自己一步步慢慢往前行。

終於回到山頂上了,但似覺還不夠,我又走了另一個陡坡,依然先是下山,之後再往上走。這次坡度相較上次顯得平和很多,因此走起來順利許多。走完猶然不足,我又走另一條山路下山,走到山下竟買了兩盆玫瑰花,而後上山,吃力的把它提回家,我相信我可以的。

走的當兒,心情愉快,步履輕盈,任何人只要一開始健走,似乎就把一切煩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一切都不足掛慮,只剩走路這一件事了。慢慢走著,似乎也讓人沉澱著心靈,先是想著日常生活的瑣事,慢慢就想到自己較關注的一些大事。然而也沒有一個解決方式,因此仍然只是走著吧!走吧走吧!繼續往前走。

更便捷的思想促成者
曾有人說:人只要一開始走路,便會自然開始思考。確實如此。只要一舉步,心中的「吾」與外面的「我」,便開始互相對話了。有人說:「旅行是思想的促成者,運行中的飛機、船和火車,最容易引起我們心靈對話。」其實散步是更便捷的思想促成者。

走著走著,走過大街小巷,近距離看從前隔著極遠的事物。我經過城鎮街道,觀看熱鬧活絡的夜市,華燈初上,每家攤商都人潮不絕,許多下班下課的學生就近解決了晚餐;又經過一家傳統的眼鏡行,燈光昏暗,來配眼鏡的人似乎不多,但老闆鎮日坐在櫃台後面,儘是督促著兒子做功課,生意似乎是附帶的。

又走過一家烘焙坊,店面雖小生意卻是興旺,顧客自成一條動線。因它麵包糕餅新鮮紮實、料好實在,傍晚一出爐,許多下班的人順路帶些回去。我曾看到一對祖孫對著櫥窗裏的小蛋糕,指指點點看了又看,爺爺問孫子喜歡哪一種,孫子指著一款有著草莓奶油、精緻漂亮的小蛋糕。

後來爺爺點了兩客同樣的款式。看見孫子珍重滿足的品賞著,老人也心悅的含著一口在嘴裏,祖孫倆那樣心悅滿足的表情,真覺得人間美好。

再過去便是小鎮上一家郵局。郵局極為窄小,常擠滿了人,臨櫃的辦事員都是上了年紀的阿嬤或是阿公,人都極好,常不厭其煩教導你該怎麼做,極有客家濃厚人情味。

郵局對街是一條窄巷,巷內有一家名叫「老店」的麵店,有客家粄條、米粉、水晶餃等,這家該是這一區歷史最悠久的麵店了。我便這樣走著走著,一邊瀏覽街景,一邊散步,也算是認識生活環境、田野踏查了。

拼死也要走一趟
我知道一定要持續堅定的走下去才行,但我也常會落掉一天,無法天天持續。

散步總是好的。去年常和同事爬後山,也是一階一階的往上爬,剛爬時氣喘吁吁,但久了就能輕盈自在,雖不是身輕如燕、也能健步如飛。體力是鍛鍊出來的,腳程也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散步也是玩遊戲,一種輕鬆,一種隨意,一種不受拘束,彷彿回到小時鎮日無所事事只是玩樂的時代。

記得有一次下班時,我本已疲憊的想打盹、雙腿沉重如鉛,吃飽飯休息過後,本不想外出行路,但因胸悶睡也睡不得,要想一夜好眠,拼死也得先去外面走一遭,便穿上鞋勉力而行。起先走上山頭時真是吃力,一步邁著一步,舉步維艱,且一邊走一邊睡,走得搖搖擺擺,踉踉蹌蹌,但我只要自己往上走,也不管步姿如何了。

越過山頭制高點後,我開始慢慢往下走。當我走了半小時後,漸漸有了精神,步履不再歪斜,腳步不再踉蹌,走著走著,精神漸好起來,腳步也愈來愈開闊了。此時我想到詩篇十八篇36節:「你使我腳下的地步寬闊,我的兩腳未曾滑跌。」而奇妙的是,後半小時不僅不累,反而整個腰背都挺直起來,當初的疲憊睏倦一掃而空,代之的是飽滿的氣息。

我慢慢的走回去,一點也不緊張。這一個半小時是我給自己放的假,什麼也不做,只是鼓腹而遊,嬉遊閒散,因此我安步當車。

大自然中與神同行
當我快到家時,已微微氣喘,汗流浹背。剛才出去時還微冷,現在卻渾身發熱,汗水在胸口滴淌著,昏脹的頭腦完全清醒起來,一點也不睏倦,現在只需洗個澡便舒爽無比了。感謝主,因「你的右手扶持我,你的溫和使我為大。」

無論多累總是要去走的,神自會為你開路。我常想,人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又有時,我去住家附近大學操場散步,當我去時已晚上八點,沒想到散步的人卻那麼多,夜晚的操場燈火輝煌,像在辦什麼盛大活動一般,每人自在地在跑道上走著。或三三兩兩、或一人健行,或邊走邊甩手、伸展筋骨。

我一圈一圈走著,走了五、六圈再走回家。回家時心中想著這真是最有意義的一小時,比案牘勞形好多了。啊!散步樂趣無窮,美妙真是說不盡。

然而運動也是為了看書,看書後也有必要運動,兩者相輔相成。走路原是被迫的,現在卻成了生活中欣悅來源,只要一放開步伐,人就置身大自然,似乎開始與神同行了。弦〈如歌的行板〉中說:「溫柔之必要,肯定之必要,散步之必要,溜狗之必要,薄荷茶之必要。」

是的,散步之必要,我今天才領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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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請見:《生活有感》走路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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