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錦雲

「向家人傳福音很困難」，這是許多人共同的經歷，有人為此卻步，有人為此棄械投降。假使向家人傳福音的困難度是10，那我會說，向我父親傳福音的困難度絕對是超過100。

父親以廟為家 一生拒主於門外
我的父親一生以廟為家，除了忙於農作、吃飯，他都會去廟裡找人下棋、聊天、談政治。他喜歡研究佛道書籍、參與廟裡慶典活動、向家中神明燒香拜拜。面對教會任何福音行動，他一概以自己排行老大，不能背叛祖宗回應。領我信主的芬蘭宣教師，關心我的家庭卅年，父親雖與她建立珍貴情誼，但「不能背祖」是一道難以摧毀的防線。

去年中秋，父親因為持續腹瀉、黃膽而就醫住院。他雖有糖尿病、高血壓，但七十六歲的身體仍算硬朗，還在種植蓮霧。任誰也沒想到，這次的住院，會是他的人生末路。

黃膽是來自膽管阻塞，醫師馬上施行膽管引流。醫生無法斷定阻塞物為何，建議先以手術拿掉膽、膽囊，順便做切片檢查。手術嚴重的後遺症折磨父親身心，使他拒絕再做任何檢查與治療，僵持一段時間，最後勉強地再次做電腦斷層檢查，才知道真正的病因—胰臟癌。

胰臟癌非常惱人，主要是無法進食；父親想吃東西，但卻隨即吐出來。初期還可喝點流質，最後連流質也不行，只能靠著營養針維持體力。胰臟癌令人痛不欲生、坐立難安；父親每天在病床頻繁地重複坐起與躺下，使我們不得不請看護幫忙照顧。

長期住院使父親變得不可理喻，天天數算別人的虧欠。面對前來探望的親友，常是相應不理，以致沒人願意再來。雖然他的負面情緒，難免影響我的心情，但軟弱的我不斷依靠主勝過陪伴上的艱難。父親的苦無人能安慰，所以只能在病房放詩歌給他聽，鼓勵他向神禱告、相信神的救恩、放下一生的恩怨。

死亡雖逼近 教會關心不斷絕
天韻合唱團有一首歌寫著：「只有這些日子，他會在你身旁，或長或短，總有一個期限。只有這些日子，機會還在眼前，傳講耶穌，快表達你的心願。」這是當時我心中的焦慮，深怕胰臟癌不會給父親太多時間，不斷地催促他接受福音。

有一天他生氣地對我說：「妳不要再講這個了，我不想聽。」這突如其來的回應，打擊我向他傳福音的勇氣與信心。知道他交代家人後事，將以傳統民間宗教方式，更使我對他信主之事徹底絕望。

照顧父親，不是為了他可以信耶穌，而是因為我是他最疼愛的小女兒，以及母親臨終的託付。父親心裡知道，我對他不離不棄，只要我不談信仰，不強他所難，我留給他的記憶是美好的。

在不談及信仰的日子，枋寮教會的牧師、師母並沒有停止對我父親的關心，他們用言語和行為表達基督的愛。牧師是最有耐心聽父親講話的人，常到病房幫父親按摩。十全教會長老及幾位姊妹也是父親生命中的小天使，她們數度到醫院探視，不管他的反應如何，她們永不放棄。教會的關心，父親確實感受到了，只是提到受洗，他仍是堅決表示萬萬不可。

一問一答出現奇蹟
父親最後一次住院，是他生病將近三個月的時候，是胰臟癌平均存活的日子。當時的他已吃不下任何食物，包括水，於是我們做了狠心的決定，不做侵入式治療，只使用嗎啡減輕疼痛的安寧照護。這三個月，無論在醫院、在家裡，無論是否有看護照料，我差不多天天都去探望他、陪伴他。面對漸漸向死亡靠近的他，我有著深深的憂慮，我好擔心他就這麼離開。

2016年十二月5日，一個特別的日子。那天早晨，牧師與師母來醫院與父親談論信仰，弟弟在旁搭腔，父親依舊無法接受受洗。約在中午，他自昏睡中醒來，見我臉上充滿愁容，於是問：「妳在擔心什麼？」我回答他

「我擔心你不能跟媽媽在一起，我好希望你可以信耶穌，可以跟媽媽在天上相會，我好希望我們全家將來都可以在天堂團聚！」

那是父親第一次願意聽我講信仰的事，也是他第一次認真的詢問信仰的事。將近一個小時的一問一答，他最後告訴我：「好，我要受洗，妳叫牧師來。」

神能瓦解堅不可摧的防線
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親竟然答應要受洗！我怕他只是一時興起，再再向他確認，他說他不會反悔。為了怕尚未信主的家人誤會，父親是在意識不清的狀況下受洗，也致電二姊和大嫂過來醫院觀禮。

父親受洗後六天，他在我們眾兒女、孫女、牧師師母的陪伴下，安詳地嚥下最後一口氣。他的兄弟姊妹尊重他生前的受洗決定，採用基督教的儀式舉行喪禮。告別式之日是農民曆的大凶之日，因為大凶，除了至親，大部份的親友、鄰居都不敢出席。教會弟兄姊妹以行動表達，因信主而不受恐懼挾制的平安，父親的告別式像是一場溫馨的佈道會。

「向家人傳福音」的確很困難，但神能夠改變這困難，端看我們是否願意與祂同工，並耐心等待祂的時間。我曾認為父親此生不可能信主，也默默接受家人對後事的安排。然而，神的恩典與憐憫，不可思議的瓦解父親心中那道堅不可摧的防線，在繼弟弟、母親之後，再次在我們家行了大事。

如果我這一生以廟為家的父親都願意受洗歸入主的名下，那天下還有什麼難成的事呢？因此，我將以信等候神，繼續在我家人中，興起不可思議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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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請見：衝破「不能背祖」的防線─我的父親成為基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