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影響力新視野 黎松子
抑鬱症是全人類的健康公敵。
不瞭解抑鬱症的人對它嗤之以鼻,不過是場情緒病,自個兒想不開,在成者王敗者寇的社會狼性教育下,持這種觀點的人很多很多。
對它一知半解的人認為它神秘又高深,有點懂,但懂得不多,讓抑鬱症背了很多的鍋,多少作風有問題的高官莫名死亡是抑鬱症,多少輿論風暴中心的明星大咖是抑鬱症,多少被欺負被霸淩的弱小被“確診”為抑鬱症。
不管世人如何理解抑鬱症,科學家們在努力。
這不,腦機介面治療抑鬱症有了重大的突破。
我自己從來不是一個走在科學技術尖端的科技弄潮兒,但二十多年前,我抑鬱了,接受了當時最為時髦的一種治療抑鬱的方法:經顱磁刺激,就是在腦袋上控制情緒領域的地方(我當時貼的是左半邊腦)貼一些電極,用一些電磁波擊打,產生一些好的情緒腦電波,具體治療機制我也不是很懂,每次15分鐘,100多塊錢,用完感覺腦袋有一點點清醒,但時間持續不了多久,很快又恢復到之前混混沌沌腦袋一團漿糊的狀態。在此之前,我看到那種全身貼滿電極,病人驚恐無助的躺在床上,還是電影裡的電休克療法治療同性戀,當我自己腦袋被貼滿電極的時候,我一點不驚恐,我已經沒有了正常的感知情緒的能力,當時只想 ,電死我算了。
後來做了記者,認識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一個讓我印象頗深。他是一個電子科技大學電腦系的高材生,在90年代的時候每個月生活費就已經有3千塊錢了,爸爸媽媽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意,且都做的很大,沒有功夫管他,他娶了一個沒有文化的農村婦女,我說你家裡這麼富裕自己又是高材生,怎麼會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農村婦女,他說,我老婆健康啊。我當時十分詫異,這是什麼邏輯,因為一個人健康而已?後來才知道,他是在他戒毒最困難、要死不活的時候娶的他老婆。沒錯,他染上了毒癮,錢沒處花,又認識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加上沒有父母的關懷,墮落了。後來他的朋友吸毒死了,他也被他老爸發現了吸毒,決定戒毒,他老爸做大生意的人,思維上與別人不一樣,沒把他送去戒毒所,認為他本來還不認識那麼多三教九流的朋友,去了戒毒所,全認識了,把醫生請到自己家在家戒,效果並不好,也是三番五次戒不掉,這時候他爸讓他娶了老婆,傳宗接代,後來他爸瞭解到有一種手術叫做開顱戒毒手術,就是把腦袋打開,給裡面插滿電極,用有毒品的照片和正常的照片去刺激他,通過腦部電波檢測,看哪一塊的反應強,就用探針高溫燒死這塊區域,就是所謂的犒賞中樞神經。但是大腦何其複雜,你怎麼能分辨那些是對毒品敏感活躍的區域,那些是正常的腦細胞區域,所以這項手術後遺症極大,什麼口歪眼斜流口水、運動神經紊亂啊,情緒大變啊,都是常事兒,更有可能成為智障傻瓜,當時他已經有了女兒,他爸爸一定要他做這個手術,他爸爸的邏輯是,我寧願要個傻兒子,也不要一個死兒子。(他爸爸相信,他要是繼續吸毒,下場只能是吸死)。好在他命硬,術後沒有特別大的後遺症,甚至好到醫院都想要讓他打廣告。不過後來這個手術好像被國家叫停了,因為風險太大。
從那時候起,我就堅信,人的大腦太神奇了,情緒可以控制 ,欲望可以控制,而這些虛擬的“精神”上的東西都可以在大腦上找到某一個物質實體,比如某一條腦神經,某一塊腦電波。
深部腦刺激(DBS,Deep Brain Stimulation)就是一種有效的抑鬱症治療方式。
圖片取自:(示意圖123rf)
通過植入腦中的起搏器,電刺激調控神經活動以干預行為、情緒、認知。截至目前,該技術已經在全球範圍內開展多年,廣泛應用於治療中晚期帕金森病、肌張力障礙、癲癇等疾病。
在中國,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瑞金醫院功能神經外科主任孫伯民醫生開發了全新的“腦機介面”技術,在大腦中植入能夠向外回饋資料的電極,即時調控電極對大腦的刺激。2020年底,他所負責的“腦機介面治療難治性抑鬱症”研究專案開放入組,這是中國首次利用腦機介面技術治療抑鬱症的臨床試驗,26名患者經過嚴格的篩選後加入試驗,截至目前,專案對抑鬱狀況的平均改善率為60%。
患者需要在麻醉的狀態下被打開大腦的左右兩側,鑽開一個硬幣大小的孔洞。兩根直徑大約兩毫米、各帶有8個觸點的電極插進了經分析確定的目標靶點,精細的調控下,觸點與靶點相連接。胸前還需植入一塊麻將大小的腦起搏器,負責給電極供電。患者清醒後,醫生開機實驗,不斷調試刺激的靶點和參數,刺激患者的情緒,有患者表示感覺自己在不同的情緒之間快速穿梭,時而感覺到被朋友拋棄的憤怒,時而又感覺到久別重逢的驚喜,時而又像中彩票一樣感到狂喜。有患者回憶到“那是一種特別神奇的體驗,你不用去經歷那些事,腦海裡卻自然地有了那些感受,好像它們是憑空出現的,但又特別真實。”
這場抑鬱治療試驗如同一場馬拉松,手術植入機器只是治療的第一步,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裡,還需要不斷地調整刺激的靶點和參數,來達到最佳的治療效果。比如靶點也有耐受性,刺激靶點的效果越來越微弱,患者的機器一關閉,又一秒墮回地獄。醫生要隨時不斷調試靶點的位置,刺激的強度等參數。
深部腦刺激(DBS,Deep Brain Stimulation)也不是一項多新的技術,只是科學家和醫生們不斷努力,效果越來越穩定。2005年,美國西奈山伊坎醫學院的海倫·梅格伯帶領團隊就開展了第一次針對難治性抑鬱症的DBS試驗,以胼胝體扣帶回(SCC)為靶點,6例患者中有4例產生了效果,但最佳的刺激靶點仍不清晰。這之後,因為研究中期得出治療無效的結論,兩次由行業主導的大規模隨機對照試驗也提前終止。其他臨床研究也因為樣本量小、研究設置不一致、試驗過程的非標準化及缺乏控制,難以拿出令人信服的證據,技術推進一度陷入僵局。直到2021年,海倫團隊再次對10名難治性抑鬱症患者進行了DBS手術,通過在患者腦中植入多個電極,並根據患者感受個性化地調整刺激參數,24周內,70%的參與者獲得緩解。薩拉是該項目的第一名患者。幾乎同時,孫伯民在瑞金醫院的專案也得以陸續開展,最終報告了平均60%的改善率。
但倫理問題隨即伴生,因為很多人會認為植入腦中的機器就是電子毒品,與海洛因等實物毒品沒什麼兩樣。2019年,《自然》雜誌上一篇探討腦機介面技術倫理問題的文章指出,這是一種人與技術激進的共生,腦機介面技術可能會改變人的性格、思維和決策,也可能進一步帶來隱私侵犯、對設備的依賴、其他腦功能缺陷等問題。
怎樣確定什麼樣的抑鬱患者適合植入這個腦機很難,必須要有嚴格的審查制度。患者必須嘗試過心理諮詢、藥物治療等多種方法後無效,並經過一系列心理、生理測驗,以及精神科醫生的協助判斷,以確定此項技術的應用不是為了讓普通人獲得快感。而抑鬱患者的痛感很多時候是誇大的,不“真實”的。
當然也不是每一位患者都能體會到科技改變命運的紅利,很多患者對這種腦部刺激也沒有明顯的情緒變化。但毫無疑問,這是一項很有前瞻性的技術。對抑鬱症患者來說,“別說讓他多出去走走,別說讓他振作點,別說這沒什麼大不了。”這三句話沒有絲毫作用,正常人是體會不到抑鬱症患者那種說話走路呼吸都困難的痛苦,我現在越來越相信,意識是有物質基礎的,只是我們還沒找到這種“物質基礎”,也許有一天科學家就找到了,改變“物質基礎”,改變意識,進而改變情緒,改善生命體驗。
對抑鬱症患者來說,有一種方法活下去 ,總比真正死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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