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影響力新視野  Dr. Phoebe

Ｚ提問：Dr. Phoebe您好！覺得您寫的「名主持人赴美為孩陪讀」這篇很棒，看完也很感慨，我同樣在美留學後落地生根，能體會您說的犧牲和割捨。文章中所提及是我現在面臨最困難的課題：『我放下的，也是在未來，無法在長輩身體不適時，在他們身邊走動或就近陪伴的機會』。我曾努力說服母親退休後搬來美國生活讓我們照顧，但美國需要車才能到處行動的環境和物價差異讓母親卻步。我也曾說服非華裔先生搬去台灣。但語言文化不通，工作也在美很穩定，還需考慮孩子之後教育問題，實在很難回台。母親身體健康，是很會過生活的新時代女性。現在已婚的我，不知道如何在「盡孝但母親無法在最熟悉自在的環境下生活」和「尊重長輩的選擇且割捨相處機會」的罪惡感中作出平衡。如果您也曾經過此番掙扎，但有所體悟和見解，希望有機會能和我們分享。非常感謝。

親愛的Ｚ您好，

謝謝你的來信。身為海外遊子，只要和家人關係是親近或有往來的，多少都會在「盡孝」這點上掙扎。或許因為從國中時期出國後，就少了很多在父母身邊的機會，我對於「沒能在父母身邊盡孝」這點常感到內疚和慚愧。無論短暫相聚的時間再愉快，總覺得永遠不夠。我的父母親和你的狀態類似，在台灣有著完善的生活社交圈，外加兄長嫂嫂侄兒女一家的承歡膝下，不太可能因為我而搬到美國來。我花了很多時間在上帝面前禱告，曾經一度埋怨上帝，為什麼別人總有相聚不完的時間，而我陪伴父母的時間卻是少之又少。有意思的是，我感覺上帝給我的回應，是「我給你的，是豐富有餘的，」令當時的我相當不解。

過去我對孝順的定義跟你類似，覺得應該是「父母在身邊就近照顧，孫子常常在他們面前跑來跑去」。但是我後來重新思索孝順這個對父母栽培湧泉以報的儒家思想，撇除掉偏激的案例，比如父母用孝順無限上綱或情緒勒索，對大部分的人來說，「甚麼才是孝順」似乎也沒一定的答案。Ａ父母覺得孩子賺的錢給他管是孝順、Ｂ父母覺得每天回家吃飯是孝順、Ｃ父母覺得把心裡話跟他們說才是孝順，以下省略千百種個人不同的孝順定義。甚至就算父母住在同一個城市裡就近照顧，每人盡孝的方式也有所差異，舉凡是住同一個屋簷下、住附近、甚至安養中心，也都有可能因著父母身體狀態不同而有所改變。

在國外定居之後，我開始改變我對孝順的定義，那就是「在自己有能力的範圍內，全心讓父母感到被愛。」為什麼說「在自己有能力的範圍？」想照顧他人之前，我必須確定小孩和先生的感情和生活是穩定和健康的。不同於疫情過後大家都流行在家上班，我的行業不能在美國以外的地方進行（就算美國其他州也必須另外拿執照。而如果回台灣，因為波波事件，我的美國牙醫學歷在台灣不被承認，得砍掉重練拿台灣執照。）又加上你所提及的另一半語言不通，夫妻不願犧牲婚姻緊密度分隔兩地，對我和Ｃ目前狀態來說，搬回台灣不是一個可行的選項。

再來聊「讓父母感到被愛，」我看過很多和長輩住很近，但心靈上沒有很親的案例。可能長輩身體上被照顧得無微不至，也沒有金錢壓力，但是一見面就劍拔弩張。或時常照顧父母，心裡卻千百個不甘願。或許對某些人來說，因為在感情上受的傷還沒癒合，他們能給的只有這麼多。但是對我來說關係緊密與否是真心孝順的重要一環，也是讓你在對父母付出時不會感到疲憊或過勞的關鍵之一。我不能在父母身邊陪伴，卻能盡量把身邊大小事都讓他們知道。我們一周都互相傳好幾次訊息或打好幾回合的Line，聊天次數常常比某些和父母住同一城市的友人還頻繁。我把樹寶一天的無聊頑皮事開心事都告訴他們，讓他們見面時知道樹寶的喜好能無縫接軌相處。他們如果心情不好，我也撥出努力傾聽或陪他們禱告。我不是一個完美的女兒，還是會被唸，也會偶爾讓他們生氣，但是對我來說，隔著一個大太平洋，我依然覺得我們的心靈是緊密的。

俗話說強摘的瓜不甜，上一代的教育很多時候告訴我們，「愛我就該聽我的。」這對孩子還沒有發育成熟時或許有一定的重要性，但是對於成年人來說，卻值得我們思索是否是個健康的互動模式。愛是給予自由，且不帶操控的。每個人都有權利決定該不該聽從或拒絕你，這是一個人該被尊重的自由意志，父母也不例外。他們有權利選擇人生最後一段路該在哪裡和如何度過，並且為這個決定負上全部責任。我們不需要強迫他們同意我們，而是就算意見相左，也願意嘗試去理解（這點其實你也看出來了，我們相對年輕一輩來美扎根定居都花上好大一番心力，要一個已經習慣台灣舒適圈的長輩被連根拔起，重新適應美國生活與步調，只會難上加難）。而且就算他們未來因為你眼中看似錯誤的決定受傷，也不落井下石說，「你看吧！早該聽我的，來美國不就好了，」而是給予無條件給予包容、愛、和支持。

上帝告訴我祂給我的是豐富有餘，起先我不明白，因為我花很多時間聚焦在那些和別人相比之下不足的部分。但是祂卻讓我看到，祂給我的路徑和別人或許不同，但是正因為沒時時相伴的壓力，我比別人擁有更多空間來經營和父母的遠距離感情。既然在國外待下來的狀態無法改變，那麼嘗試改變心態，make the most out of it. 這是條不一樣的道路，卻是豐富有餘並且滴下脂油的一條道路，端看我們願不願意細細體察祂的美意。

親愛的Ｚ，在你的提問中，我聽得出來你很愛也很在乎你的母親。最終，我希望你能找到屬於你自身孝順的定義，一個不帶內疚而是充滿愛的定義。給你個抱抱，也祝福你和你母親的之間的感情能更加圓滿，也更加自由。

「你以恩典為年歲的冠冕，你的路徑都滴下脂油。滴在曠野的草場上，小山以歡樂束腰，草場以羊群為衣，谷中也長滿了五穀，這一切都歡呼歌唱。」（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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