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i草根影響力新視野╱記者林旻柔】

台灣的醫病關係出了什麼問題？北榮死胎案的爆發，不僅引起社會大眾的爭論，也引發醫界強烈的反彈。長期以來，台灣的醫療環境不夠完善，在人民意識高漲的時代，醫護的立場愈趨弱勢；當前發生如此重大的醫療糾紛事件，正是一個重新審視現今醫療體制、醫病關係的良機。

北榮死胎案目前在姚文智立委出面道歉後，暫時告一段落。不過，網路上聲援陳志堯醫生的人愈來愈多，而支持醫病兩方的言論，也持續發燒中。此事件凸顯出台灣愈來愈嚴重的醫病關係，及醫護人員的辛酸面；本文將以一個客觀理性的角度來分析台灣的醫病關係到底怎麼了？

首先我們來看事件的始末，本次爆發的北榮死胎案，當事人黃小姐為37歲的高齡產婦；一般來說，高齡產婦生產的風險本來就比較高，加上醫療本身就是充滿風險的行為，不會有一位醫師蓄意造成非預期的意外。只是，醫生不是神，沒有醫生保證醫療過程中，百分之百的安全，因此，醫療的風險本來就不應由醫師一個人來承擔。

此外，關於懷孕的風險，根據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報告，20週以上的胎死腹中發生率約為1/160；換句話說，美國一年約有2萬6000個案例，台灣一年約有數百個案例。其中的原因，有可能是胎兒的基因或染色體問題，或胎盤及子宮的問題，導致胎盤早期剝離或早期破水；此外，也可能是母體的問題，如肥胖、免疫性疾病、糖尿病、高齡、妊娠高血壓等。值得注意的是，其中更有高達三分之一的個案無法找出原因。因此，北榮死胎案的黃小姐，因為胎死腹中，第一時間就找民代開記者會，將全部的過錯歸咎於北榮的陳志堯醫師，不管於情於理，都站不住腳。

因為黃小姐已經是高齡產婦，懷孕的風險本來就比較高，而發現胎死腹中，應該率先釐清原因是什麼？是本身也有一些疏忽、或是高齡的身體狀況使然、還是真的是醫生一個人的責任？接著我們再來看處理的方式，在事實真相尚未明朗前，救找民代對外控訴，對於醫師而言，等於是未審先判，實在有欠公道。另一方面，於理，是缺乏公平正義；於情，對一個長期付出時間及心血在病人身上的婦產科醫師而言，情何以堪？如此的傷害，決不是後來民代出面鞠躬道歉就可以輕易抹滅的。在台灣這樣高壓的醫病關係中，將會再折損多少醫生？

此案發生後，許多醫生再也忍不住，紛紛站出來聲援陳志堯醫師，除了為台灣的醫護人員抱不平外，長期以來存在的醫療體制問題、醫病關係的不平衡，也一概引爆出來。一位台大醫院的女醫生，用諷刺的口語說，醫生的養成非常不容易，需要多年的專業學習、及實務操練，但在台灣，醫師常常動輒得咎，無理病患開一個記者會，幾乎就可以毀掉一個醫師的名譽。她還說，就連近年來因惡劣廠商所造成的問題，罰得也比醫療糾紛少；譬如，統一的塑化劑事件罰7萬，日月光罰60萬，但是外科救車禍傷患未遂卻要罰3000萬，麻醉插管失敗也罰高達4250萬。

醫療過程本來就充滿不確定性，因此許多醫療意外都無法事先預防，若動不動就百分之百的歸咎於醫師沒有經過溝通，就輕易的找媒體及民代，將可能成為壓倒台灣婦產科醫師的最後一根稻草。根據統計，目前台灣有執照的婦產科醫師，約有3000人，實際有接生的只有800人左右，且平均年齡超過50歲。有醫生曾說，產科醫生賺得少、責任重、糾紛多，在醫界被稱為是夕陽產業。

醫療風險總是存在，台灣的醫病關係惡化到如此的地步，與社會普遍存在「以刑逼民」的風氣有關，病患及家屬動輒以訴訟來處理糾紛，要求天價的賠償，對於醫病關係無疑是雪上加霜。根據統計，醫病關係告上法院的件數，台灣每年幾乎都有百件以上，遠遠高於日本、及歐美國家，除了是因人權意識高漲之外，病患與家屬想藉訴訟來達到賠償的目的是另一個主因。

發生醫病糾紛，動輒以訴訟處理，對兩造雙方絕對是最不利的；根本之道，應該強化訴訟之外的解決途徑，加強雙方的溝通、及互有同理心，能夠站在對方的立場來想。值得一提的是，跟醫病糾紛關係甚大的《醫糾法》，因爭議過多，目前仍卡關；一個法案，若能增進兩造雙方公平的利益、有更和諧的關係，社會大眾當然會樂見其成，但是此法在醫界看來，既無法減少醫療糾紛、無法減少醫療訴訟、也無法改善醫病關係，若不經過審慎研議就強行通過的話，未來將會有更多的黃小姐出現。事實是，要栽培一個專業婦產科醫生需幾十年的時間，但是要毀掉他卻只需要一場記者會！北榮死胎案的發生，盼能成為一個借鏡，呼籲政府重新審視醫病關係的重要性，重新擬定公平、完善的《醫糾法》，也期盼社會大眾能用理智、客觀的態度來看醫病關係，及重視醫護人員的權益。不然，台灣的醫療環境將持續向下沉淪，黑暗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屆時，醫病雙方就全盤皆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