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曾嬿卿

1年來，柯Ｐ頭髮翻白了，但台北市政翻轉了嗎？快言快語的柯市長， 除了讓市府機器運作更快、更透明之外，他的作為為何仍讓藍綠議員都齊聲炮轟呢？

我們市長室每天的會議紀錄，都寄出去給ＬＩＮＥ群組199個人看，坦白講就是全世界都知道了。」上任後標榜公開透明的台北市長柯文哲，一年來持續他早上7點半的晨會，哪怕是他前一天騎了240公里的自行車到雲林，第二天依然準時上工；早上的會議，到晚上就把會議紀綠寄到這199位相關人士手機裡。

沒包袱　敢嘗試
速度飛快，帶動市府機器效率

一向相信「快的打敗慢的」，柯文哲在外科重症病房訓練出來的速度感，一樣帶進北市府，讓整個市府機器滾動得飛快，就算對柯文哲批評再多的市議員，也異口同聲認為，柯Ｐ讓市府員工皮繃緊、上緊發條、效率變高，是最大改變；從柯Ｐ頭髮翻白的速度來看，的確可以得到驗證。

1年前，台北市民把這個怪咖醫生送進市政府，就是希望他能為這個城市帶來改變，多少有「賭賭看」的心態，不知道柯文哲做的是不是跟他說的一樣有意思；1年來，柯Ｐ新聞屢上頭條，幾乎掩蓋了所有政治新聞，中央不見了，行政院不見了，新北市、民進黨都不見了，大家都在看柯Ｐ講了什麼做了什麼，五大案進行到哪裡了；直到下半年，一六年選戰開打，柯文哲的新聞才略見退燒。

然而，柯文哲到底改變了台北什麼？

「改變企業文化，為市府建立企業品牌，員工可以勇敢作夢，有空間實現想做的事。」曾是柯Ｐ台大學生的社會局長許立民說，素人的優點就是沒有以前的包袱，新政府願意try新的事。他舉例，公共住宅過去都只提供10％給弱勢族群，提高到30％這個目標倡議很久，卻一直沒有人努力嘗試，他上任後積極著手終於成功，最近還獲得台北社福聯盟作社福總體檢時讚揚。

跟柯Ｐ一樣從醫師轉到官場，許立民看柯Ｐ這一年，「就是辛苦兩個字，」他表示，柯文哲很勤勞，每次一邊開會一邊寫note，開完會就交代事情，重視目標管理，對人一樣要求嚴格，「他要當武僧啊，要求自己勤儉樸實，武功高強。」

在許立民眼中，柯在跟人相處的技巧上變得比較圓融，大部分性格沒變，學習快，對自己還是一樣有自信；從選舉時就跟著柯Ｐ的市府發言人林鶴明說，柯Ｐ遇事不怕麻煩，他知道自己就是要來解決問題的，他不但幾乎每天開晨會，也固定和市府員工「便當會」，直接了解問題，像之前他提出取消春安工作，回歸正常勤務，就是跟基層員警吃便當聽到的意見。

但市議員卻認為柯市長發言常沒經過深思熟慮，幾乎所有受訪的議員都有共通評語：「柯Ｐ話講太多了！」陳建銘說：「講一畚箕，做沒一湯匙（台語），看不到施政中心思想，向老百姓收了一堆錢，編的預算還比去年多20幾億元，政府支出減少什麼？」

民進黨籍市議員王世堅劈頭就說：「一事無成！我用這麼重的字眼，是因為對市政非常失望，政策雜亂無章，領導統御偏執，看不出市政成效，柯Ｐ太自我了！」

講太多　沒章法
直言性格依舊，反傷到自己公信力

王世堅說，改革是對的，但不是為改變而改變，很多口號式的，像行動派出所，根本只是成就「機動戰警」的名號而已，卻因此關掉大同區兩個派出所，「議會叫他不要做還是做了，結果變成觀光客拍照、陸客問路的笑話，報案率低，三個月試辦結束又去搞視訊報案，註定是失敗的事。」

他批評柯市府窮忙，像無頭蒼蠅，政策雜亂無章，想到哪說到哪，「說里長嘰嘰歪歪，叫里長、議員不要來關說，里長、議員、市長大家都是民選，各司其職，要互相尊重。」但他最不滿的，是北市府把手伸到小市民身上掏錢：強力開違停罰單，前4月已抵去年一整年、取消Ubike前半小時免費、停車格收費、取消敬老津貼……「排富都整到小市民，7.7億元津貼只剩7000萬元給低收入戶，排掉了9成的人，但我相信台北市民至少有一半的人是辛苦過生活，對市民斤斤計較，省書報費、牛奶費、省一堆費……才7000、8000萬元，卻花2億元裝潢！」

市議員面對選民，對於增加民眾負擔的事最有感，也對打財團的「五大案」也特別關注，隨著五大案陸續落幕，議員的批評也跟著來，「柯Ｐ敢說自己沒有意識形態？五大案歷經四屆市長，是否真有這麼嚴重的弊案？把財團打成有良心沒良心，結果一事無成，沒有多一個官員被起訴……大巨蛋怎麼收尾？根本騎虎難下！」國民黨籍議員戴錫欽批評柯Ｐ「見樹不見林」。

台聯的陳建銘則認為，柯Ｐ五大案說得多，但「調查結果跟當初有哪裡不一樣？有弊端有違法嗎？先預設立場，調子拉這麼高，怎麼解決？」他看市府與遠雄，好像在獨木橋上的黑羊與白羊，互不相讓，因此質疑柯Ｐ太過急躁。

民進黨議員則是另一種態度，王世堅就不滿五大案嘎然而止，尤其是大巨蛋案，他在6月間找了33位議員連署，認為遠雄違約事實明確，市府應解約接管，但市府卻毫無作為。

五大案的確是柯市長聲望起落的關鍵。打財團，讓反商仇富情緒高漲的民眾拍手叫好，政論節目每天聲討財團，滿足了社會上對貧富不均的不滿心理；然而，另一方面，也有不少企業主與專業人士對柯市府棒打財團不以為然，認為除非證明五大案有不法行為，否則前任政府簽的約，下任政府怎可不認帳？

五大案　雨點小
藍譏一事無成　綠批沒打財團

但柯Ｐ上任之初民氣甚高，五大案也的確都有「怪怪的」地方，柯Ｐ拿著民意的尚方寶劍斬妖除魔，然而不但斬獲不多，落得「雷聲大雨點小」的譏評，大巨蛋案更落入進退兩難的局面，柯市府也被貼上反商、苛扣企業利潤的標籤，導致市府後來的招標招商案，幾乎全數掛蛋，也考驗柯市府未來能否繳出政績。

「動作粗魯、手腕粗糙」是許多議員的評論，許淑華就認為柯Ｐ政策常沒有深思熟慮、沒有配套，無論是重要的施政計畫──西區與東區門戶計畫，都缺乏開發、文資保存、交通替代方案等細膩推演，「柯Ｐ經常道歉，勇於認錯固然很好，但老是道歉沒有公信力，會讓人覺得柯市長以後講話聽聽就好。」

林鶴明則有不同角度看他的老闆。他說，他們這些傳統幕僚常跟市長說，「什麼事情盡量不要怎麼樣」，但他不斷在用行動來告訴大家，「這個事情應該可以怎麼樣」，用不同價值觀、不同邏輯來看待事情。柯Ｐ認為，不成熟的政策就是要拿出來討論，被討論才會成熟，「柯Ｐ的style改變政治文化，百花齊放，讓台北市變得更眾聲喧嘩不是壞事，更多討論、更多公民參與。」

林鶴明也認為，市民選柯Ｐ，早就做好改變的心理準備，只要把理由講清楚，大家還是可以接受，像巷弄停車格收費，不只是使用者付費，還為了解決車位占用問題，增加周轉率。另外，柯Ｐ不怕事情被人家知道，市政資料上網公開，台北市的淹水地圖、犯罪熱點等，全攤開來讓大家看，會議記錄快速發送，徹底實踐他公開透明、講求效率的理念。

為了講求效率，柯文哲喜歡直接到第一線了解事情，也許是醫生的習慣，開刀要先親自查看病灶，不開會的時候，柯文哲總是在外面「嗡嗡嗡」，除了一些必要性的儀式場合，他總是安排時間去看一些積累多時的案子，夜訪不願拆遷的龍腦戶、到社子島過夜體驗當地生活……哪裡有爭議，他就往哪裡去，看完必定寫入追蹤表，定期檢視進度。

懂反省　再進化
第1年成績及格邊緣

柯Ｐ總是親力親為，卻也被批評什麼都自己做，底下的人不敢做決定、態度觀望，蘇迪樂颱風造成的「黃泥水」，就是一例；而他的危機應變能力也被認為不夠好，戴錫欽觀察，官員捅出樓子，柯Ｐ總覺得出事的人要自己收拾善後，但他卻沒想到之所以會發生危機，就是因為官員的偏頗或處置失當，像波卡事件、台北電影節李烈請辭，都輕忽了事情嚴重性，柯卻要這些人自己處理，當然風波愈演愈烈。

柯文哲一方面強調自己「不開除人」，許立民也以他的經驗表示，柯Ｐ的溫暖，是在當你很需要他挺的時候，他會挺你、相信你，不會棄車保帥。然而，「帶人要帶心」，之前被罵跑的信義分局長李德威、北捷公司總經理孫以濬，以及前一陣子的官舍租金風波，也趕跑了重要大將研考會主委陳銘薰，許多人都大呼不可思議，批評柯Ｐ為了塑造改革形象，才會用這種公開羞辱官員的方式「揭弊」。

受訪的市議員，多只給柯市長及格邊緣的成績，相較員工幫他打的72分，顯然認為他進步空間還很大。不過，看過柯Ｐ從一個台大醫師、選舉素人到台北市長，誰都不敢輕忽他的學習能力，「柯Ｐ會檢討、反省、進化，最重要的，他沒有選舉壓力，常講『大不了落選，回去當醫生』，」他的幕僚認為，柯Ｐ不會去做討好選民的事，反而讓他敢去做對的事。

柯文哲在接受本刊訪問時，談到之前與一位加拿大籍的醫界朋友見面，對方告訴他，歐洲醫學會針對本世紀醫學葉克膜有重大貢獻者，將他的相片掛在上面，他回稱，「我已經不在那個領域了，在另一個世界了。」柯Ｐ似在思量棄醫從政到底值不值得，「很可惜耶，達到一個成就然後就突然不見了。」

自認說話還是會跳tone，被稱讚講話有比較進化，柯文哲卻說那是反應變慢、腦袋變笨了，腦中連結會斷掉，發生「舌尖現象」，感嘆地說：「我智商不到157了。」搔搔頭，柯Ｐ說完「送客」，頭也不回地把記者拋在腦後，轉到下一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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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處：怪咖醫師變市長 還走在進化之路 才收拾完殘局　自己又製造另個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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