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葦兒 圖片來源：aleksandra85foto

「限掛﹗」郵差按鈴大聲吆喝著。急忙下樓領了包裹，拆開硬紙盒，赫然見到一個深褐色兔女郎模樣的布娃娃。它翹著一雙長腿，悠哉悠哉地仰躺著，布面質感如同一塊甜蜜柔滑的巧克力，那張豐厚的紅唇彷彿對我說：「嗨！口水快流出來了吧！」住在半百身軀裡的小女孩，霎時被逗得流下兩行淚來。

只有我沒有洋娃娃
從小，我的心底就埋藏著一個願望：「好希望擁有一個洋娃娃」。童年時，父親揹負著沉重的債務，母親總是為三餐愁眉不展。洋娃娃是奢侈品，村子裡只有碾米廠、豬肉舖、雜貨店老闆…少數幾戶富裕人家的小女孩才能擁有。

有一年，學校在期末辦村里民同樂會，老師挑了我們幾個二年級的女生跳舞，放學後在教室訓練，配的曲子有《女娃娃》、《妹妹揹著洋娃娃》。

愛跳舞的我，每天都陶醉在旋律和舉手投足之間，徒手練習揹娃娃、搖娃娃、抱娃娃的姿勢，老師的誇獎更是叫人開心。我一心期待同樂會早點來，讓爸爸媽媽欣賞成果。

然而，在同樂會前一天，老師臨時決定上場時要帶一個洋娃娃來。每個人都有洋娃娃，只有我沒有。我哭喪著臉回家跟媽媽說，媽媽要我向別人借，但村子裡有洋娃的人就是一起跳舞的那幾個同學，再沒有其他人了。

第二天，同樂會就要開始，媽媽見我磨蹭著不去會場，斥責我：「真倔強，沒有娃娃也可以跳呀！」我愈發鬧起彆扭：「才不要！只有我沒有洋娃娃！」轉頭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等所有的人都去看表演時，對著靜悄悄的黑夜，抱起枕頭放聲大哭，直到累極了才沉沉睡去。

兒時願望深藏心底
暑假時，有天我在學校盪鞦韆，在垃圾場發現了一個斷腿的、會眨眼的金髮洋娃娃，興高采烈地帶回家玩。媽媽發現後，板著臉說：「不可以撿人家的垃圾！」立刻把它扔了。而那個想要洋娃娃的小女孩，也一起被扔進潛意識的深坑裡。

結婚後，我生了三個真娃娃，只不過都是男娃娃。有一年除夕，菜市場兜售絨布娃娃，穿花裙、戴花帽，圓圓的粉頰邊垂著兩條小辮子，扭一扭發條，音樂鐘的聲音流瀉而出，布娃娃輕輕地搖著頭，紅色的小嘴微微地笑。老闆趕著吃團圓飯，收攤大減價：「一個九十九…」話沒說完，那個蜷縮在潛意識坑底的小女孩彈跳出來，搶劫似地把老闆手上所有的布娃娃兜回家。

十二個不同花色的布娃娃，歡歡喜喜地在三歲男娃娃的床頭邊合唱。男娃娃畢竟是男娃娃，過不久就愛上玩具槍和小汽車。搬家時，我將布娃娃一一送給教會裡的小女孩，每個收到的小女孩，都笑的和布娃娃一樣甜。

坑底小女孩重拾笑顏
時光機快轉，三個男娃娃長大了，紛紛離家求學，家裡一個娃娃也沒有。心底空盪盪地，動念做個布娃娃來玩，無奈拿鋤頭比拿針靈巧的手，糟蹋了幾尺布還是做不出個人形。

捧著巧克力兔女郎，連忙回電給老友月英：「你怎麼知道，我想要一個洋娃娃！」她說：「哈！我不知道，只是有天心血來潮，手很癢！想起你是屬兔的，就做個兔女郎給你。我們中年了，吃不得大塊的巧克力，看總可以吧！」我相信是上帝偷偷告訴她的，那個已經五十歲的小女孩，滿懷感恩地開懷大笑。

Photo Credit: aleksandra85foto @ pixabay by CC0 Public Dom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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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請見：巧克力兔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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