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挑選這篇文章】
我們期待給孩子一個更好的世界,卻時常得遮遮掩掩;我們要學生在作文紙上寫自己的種種感悟,但不許他們對人生下太過悲觀的註解;我們只告訴學生跌倒了要站起來,卻不習慣過問他們為什麼會跌倒。
那些一倒地就再也爬不起來的「魯蛇」,都不是值得學習的對象,所以我們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可這世界一直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黑暗,人生一直都比我們預期的要艱難不是嗎?一起來看看台大這堂零學分卻場場爆滿的「魯蛇社會學」課,是如何教導我們在黑暗、不友善的大環境中安身立命:
(責任編輯:余如婕)
文 / 蕭歆諺
10 月 23 日的晚上七點半,夜涼如水,台大校園裡多的是漫步和騎腳踏車的人群,享受下班後的休閒時光。但來到博雅 101 教室,氣氛丕變,500 多人把平時僅能容納 400 人的教室擠得水泄不通。晚來的,只能坐在階梯上。
這不是偶像歌手簽唱會,僅是一堂無學分的自主學習課程– 由台大社會系助理教授李明璁開設的「失敗者社會學」。
課程來到第三周,人數卻一次比一次多,換到台大最大的教室還不夠用,有同學笑稱,乾脆到小巨蛋上課好了。
台下坐的不只是台大的學生、還有高中生、劇場工作者、外商公司的上班族、SOHO 族、甚至還有年輕爸媽下班後,抱著幼兒來聽課。期間,偶而傳來孩子的哭聲,變成課堂小插曲。
這門課到底有何魅力,吸引如此多年輕人,寧可放棄晚上兩小時的休息時間,也不想錯過?
「謝謝大家,剛過中秋佳節還要跟一群魯蛇擠在一起。」導論課堂上,李明璁頂著招牌的褐色「麥克風頭」,穿著 T 恤和哈倫褲半開玩笑地和大家說。
他在今年台大社會系小畢典上,以《與失敗者同在》為題的演講,贏得不少迴響。課程就由此出發,他要介紹 10 餘本社會學的經典著作, 從不同角度剖析大環境對失敗者的定義,探討「魯蛇」在台灣年輕一輩中,最流行也最複雜的身分認同議題。
這學期李明璁由於「升等爭議」,無法在台大開課,所以自開無學分課程,未料卻吸引 500 多人參與,他除了感動,也認為與現代人的挫敗與焦慮感有關。「一種覺得很悶、陷入泥淖、不知所措的感覺,」他事後分析,過去的挫敗經驗和創傷沒有被好好解決,以及對未來不確定所帶來的焦慮。
而這門課的目的之一,就是討論如何「安身立命」。
過去社會學都專注討論結構面,對個體著墨較少,李明璁期待能和同學一起觀照和同理「魯蛇」的處境,甚至提供解方。從心理學、政治學、文學等不同取徑,讓失敗者的個體、群像與結構都能平衡地被討論。
例如第一堂課是由高夫曼(Goffman)的經典作品《汙名》出發,探討誰被烙上汙名,誰又能被平等對待;第二堂課從傅柯(Foucault)的《規訓與懲罰》延伸,探討被處罰規訓和自由人之間的差別。
教材很艱澀,李明璁卻能深入淺出講解,台下幾乎沒有同學在滑手機,全神貫注,搭配講義聆聽和作筆記。
到底誰是「魯蛇」、「失敗者」?
他舉親身經驗為例:在英國留學時,曾在路上遭街友笑罵是「little yellow man」(矮小黃種人);入境英國,因亞洲人身分,被要求進行額外的身體檢查。
在台灣人的眼中,留英的他似乎是文化資本與社會地位很高的「人生勝利組」,但面對世界不同的族群與階級時,仍然可能是他人眼中的失敗者。
李明璁透過案例闡述,社會對失敗者的許多標籤,都是權力關係作用的結果,而非某個人「自然就是如此」的屬性。例如人們對高矮胖瘦的煩惱,不是個人的問題與挫折,而是來自社會對美的標準劃出界限,指責與排斥掉出界線外的人。
面對看似充滿敵意的大環境,我們該如何「安身立命」?
李明璁認為, 要學習體貼他人、面對自己和改變社會。這三項要素組成鐵三角,缺一不可。
體貼他人,指的是要學習同理異己,不要為證明自己是「正常人」,就急著劃清界線,要試著設身處境替他人著想。
學會體貼他人後,就能理解自己在社會架構下的處境,也許自己也會被他人視為異己,但理解他人劃清界線的脈絡,就不會莫名惶恐。李明璁還引用德國哲學家班雅明(Benjamin)的話:「幸福就是能夠認識自己而不感到惶恐」,強調面對自己的重要性。
但如果只體貼他人和面對自己,不去改變社會,僅能獨善其身。行有餘力試著去推動社會改變,才能完整人生。
針對教育,他語重心長談到, 教育如果不能深刻同理失敗,一心只想表揚成功者及懲罰和排除失敗者,終究只是自以為是的教育,不會達到任何改變。
第一堂課程結束後,學生仍意猶未盡,課後甚至有人主動為老師架設網站,PO 課程影片,分享給無法前來的網友觀看。
這門教人安身立命的失敗者社會學,李明璁將繼續幫焦慮的年輕人解惑,共同思索自己的人生道路。
(本文經合作夥伴 遠見雜誌 授權轉載,並同意 BuzzOrange 編寫導讀與修訂標題,原文標題:〈500 多位青年為何搶上「魯蛇」社會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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