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視野 讀者投稿
圖／文 顏盡緣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們歌頌的故事總是這麼開始。文字裡的人物在亦真亦假的年代盡情揮灑自己的生命，墨色的血液濺在白紙卷上，盼望自己能永存於世。我們倆的故事也是從這「在很久很久以前……」開始。

那時的我很困惑。究竟要多大的勇氣才能驅使滿臉通紅的你上前詢問：「角落的那架鋼琴我能彈嗎？」營業時間自下午四點開始至晚上十一點，這是我的原則。店裡的客人多半是年過而立的白領階級，少有年輕人，因為這裡對他們而言太過老氣。客人們最晚十點左右便會回家休息，因為明早還有公司老闆的摧殘在等著他們，所以十點半是人數的最小值。可想而知當十點半看到你身穿天藍色水手服背著書包走進來時我有多驚訝。不，我嚇傻了。

當年你17歲，正值考大學的年紀。每次補習結束後便跑來店裡將課本擺在鋼琴譜架上彈奏一篇又一篇驚人的樂章。「我討厭歷史。」當我汗顏地看著你考卷上的個位數時你如此告訴我。確實，看你歷史課本上滿滿的五線譜就曉得你有多討厭它。但現實是殘酷、暴戾的，它緊抓著夢想與生存迫使不全的人做全能的事，你的音樂夢也同樣被它牢抓在手裡。放棄，夢就碎，這就是現實，你得做出選擇。還記得你那時猶豫是否放棄時我對你說的話嗎？「我喜歡你的音樂。」

那時的我再次被你嚇著。看到你為了有更多時間彈琴而放棄補習班、為了選填志願鬧家庭革命，我那自高中創業以來謹守的原則碎得連渣都不剩。隨著營業時間延長你我之間的稱呼也開始產生變化，「老闆」變成「奔三大叔」，「同學」成了「笨丫頭」。吧檯前的專屬位子隨時擺著歷史課本和一杯卡布奇諾，請來的工讀生讓我有更多時間教你這些「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你曾問我想要什麼，我回答年輕的客人，從此店裡多了種客人：來讀書的學生。

在我35歲那年，你推開門走進店裡如同鑽石般閃耀、奪人眼目。你筆直朝我走來拿出一張紙放在桌上笑容滿面地問道：「你能聘我做貴店的專屬鋼琴師嗎？」看著紙上印著的「結婚書約」我終於領悟了一件事：你生出來就是專門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