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

每一次，只要在團契聚會帶領敬拜，你很難不注意到小憶。不單是因為她總是坐在第一排的位置，閉上眼睛、舉著手，專注傾心地敬拜主。

我總相信，在敬拜的那一刻，她的歌聲單單為主而唱；當她向主唱詩，主彷彿放下手邊的事，靜靜地聆聽她的歌聲。

集體霸凌壓垮羞怯少女心
我認識小憶時，她剛考上大學。當時，因為同在兒童主日學服事而彼此熟識。我還記得她走進兒主的教室，向我介紹自己是兒主小助教時的情景。雖然只是負責點名、維持秩序，但小憶總是最早到教室、最晚離開的同工。

相較於教會裡，喜歡選擇台前服事的大學生，小憶的謙虛讓我印象深刻。我總想著，小憶的父母一定是教會裡靈命很好的基督徒，把他們的女兒教得真好。

然而，和小憶認識後我才知道，眼前這位應對進退合宜、充滿自信的大學生，她的父母既不是基督徒，她從小到大也從未上過一天的兒童主日學。我萬萬想不到，和小憶較熟之後，這位女孩的信主經歷，讓我讚嘆神的愛真是奇妙！

中學六年，小憶在學校長期被同學霸凌。起先，幾個同學帶頭冷嘲熱諷地要大家刻意與她保持距離，他們覺得小憶天生的娃娃音太做作了；接著這些同學帶頭叫全班不要與她做朋友。小憶說，其實曾有幾個女同學嘗試與她建立關係，但後來這些同學還是屈服於集體壓力而與她疏離，深怕自己也遭遇和小憶一樣被排擠的命運。

從國一開始，同學就集體霸凌小憶，讓個性羞怯退縮的她開始拒學。到後來，她更是罹患嚴重的身心症。起先，她只是一早起來，想到同學的反應就不想去上學；接著則有兩年的時間無法跨出家門一步。

拒學在家，其實帶來更大的惡性循環。因為被同儕排擠，青春時期的小憶自信心低到谷底。那幾年，小憶選擇孤孤單單地待在房間，從一整天，到數個星期、數個月。

年輕的她可以不跨出房門一步，逃避人世的紛紛擾擾，但她厭惡這樣的自己，也曾想過離開人世；然而，她最終沒有選擇自殺，是因為不想讓辛苦的母親傷心，不願意母親因為她而被親友怪罪。

由於小憶的父親在她小學時生病過世，母親就一人肩負起家中生計，不但要忙家中生意，又要照顧弟弟，實在無法再兼顧當時格外脆弱的小憶。小憶告訴我，當她身心症嚴重發作時，被帶到醫院的診療間，曾經聲嘶力竭的尖叫，讓醫生根本無法進行問診。

生日祝福聲吹散心底恐懼
就在母親對小憶的拒學束手無策時，上帝竟開了門，或說是上帝派了天使來到小憶身邊。當時母親有位中學同學小梅阿姨，間接知道了小憶的情形，她不是特教專業背景出身，她只是個基督徒，或說她是個「雞婆」的基督徒。

那個禮拜天，小梅阿姨邀請她到教會的高中團契聚會，她跟小憶說：「教會的高中團契裡，有一群和你同年齡的高中生，他們都在準備考試，也許你們可以互相鼓勵。」

小憶告訴我，她已經忘記那天是怎麼踏進教會，但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星期天早上，已經很久沒有與同齡高中生相處的她，其實一點也不自在。當聚會結束，招待學生前來收取新朋友資料時，發現小憶的生日就是隔天，其中一位木訥的高中生並不知道如何與新朋友聊天，但因著發現小憶隔天生日，意外有了搭訕的話題，開心地跟小憶說：「小憶，明天是你的生日耶！祝你生日快樂！」

這兩位擔任招待的高中生也許沒有想過，他們不經意的一句：「祝你生日快樂！」讓小憶記憶中與同儕相處那股根深柢固的恐懼，被這群學生的生日祝福聲給吹散了；她一直淌著血的傷口，竟奇蹟式的開始結痂。

原來，全天下的中學生不是都像班上那群冷漠的同學，在地球上的某個角落，有一群和她記憶裡不同的高中生，願意對陌生人展開友善的微笑，伸出他們的雙臂。從那天開始，小憶開始每週固定到教會聚會，不知從哪兒來的力量，小憶開始上學，進而完成高中課程，並且考上大學。

上帝縫補生命中的傷口
來到教會三個月後，小憶的母親被診斷出癌症末期，在很短的時間內就離世，留下小憶與弟弟。上帝給小憶的功課很難，對小憶而言，要能夠面對當年那群集體精神霸凌她的同學們，在情緒上仍需要調適，畢竟當年她並未做過傷害人的事。

有一天，小憶讀到福音書中，耶穌走遍各城各鄉，安慰與醫治每個被排擠、心靈受傷的人們時，小憶告訴我，她彷彿也走在兩千年前的人群裡，體會那份被主流團體排擠的感受，而她一直都在尋找人們的肯定與認同。

然而上帝讓小憶知道，人生不是為了要取得主流社群的肯定，而是要取得創造她的上帝所給予的終極肯定。在上帝那裏有終極的生命答案，而她需要做的，只是敬畏祂。

小憶告訴我，她在母親過世後不久，決志信了主並受洗。信主後的小憶，在團體中與大家相處，變得健康、勇敢、直率又有信心。如今她在教會固定聚會與服事，對那些容易被冷落的小孩，小憶特別關心他們，也許是因為小憶在他們身上看到當年的自己。

小憶的母親未曾想過，她擔心一輩子的女兒，一個精神科醫師束手無策的青少年，一個對人際充滿恐懼，對自己也完全沒有信心的女孩，上帝竟使用一個邀請，一句生日的祝福，縫補了她生命中的傷口。

因為，「耶和華靠近傷心的人，拯救靈性痛悔的人。」（詩篇卅四篇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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