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賽者/塔木

國中的時候,他開始讀《雨巷》,寫口味酸澀的詩。在他的詩裏,她叫丁香。

丁香的成績優異,笑容靦腆,愛穿白裙,她家離他家隔了一個水塘。放學回家的路上,印上餘暉的小白裙總能把他晃得眼花。

那時他住外婆家,家門口的香樟樹年老體壯,枝杈伸展,蔓延開去,擋住了大半個院子。他最愛扒在牆頭,靠著香樟樹幹,嗅著泥土草木的氣息,賞賞夕陽,順帶看看水塘那側小院裏打棗的少女。她時常穿一件杏色的粗布衣裳,身影消瘦,總有忙不完的活,有時洗衣,有時摘菜,有時搬個板凳在小院裏奮筆疾書。而不論她幹什麼,在他的眼裏,總美得不可方物。

考上大學以後,他仍然寒暑假必來外婆家報到,外婆逢人就誇這個外孫孝順,他卻焦急地發現水塘後的小院裏鮮見丁香女孩的身影。他不著痕跡地四處打探,知道她去了外地讀書,後來又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久已不回老家,最近訂了親事,可能會和未婚夫回來看看。他悶聲回家喝了一夜的米酒,突然在醉眼迷蒙中又看到了那條長長的田埂。她的白裙擺輕掃過路旁一叢一叢的狗尾巴草,染上了一點綠色的青漬。她驕傲地昂著頭,快步走在前面,突然停下來,猛地轉過身。他原本亦步亦趨地跟著,來不及刹車差點撞上。“你,不准跟著我”她的手指纖細,指甲修剪的特別漂亮,似乎在閃閃地發著光,聲音清脆,擲地有聲。而他,平素號稱舌燦蓮花的辯論小王子,居然瞠目結舌,半響憋不出一句話來。臉都已經通紅,那句“這是我外婆家”還是沒能說出口,而她已經甩過馬尾,翩翩然走遠了。發尾掃在他臉上的觸感,竟火辣辣地疼。

就這麼冤枉地跟了她三年,也許是不甘心地又等了大學四年,然後莫名其妙地荒廢了工作的第一年,直到如今。而她,早已不穿白裙,不紮馬尾,蹬著高跟鞋,穿著剪裁得體的裙子,臉上抹著淡粉和顏色漂亮的唇膏。

她也許從不知道,自己曾叫丁香,在他的詩裏搖曳生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