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 Photo Credit: Unsplash @ pixabay by CC0 Public Domain

你甫下飛機,便風塵僕僕騎著機車趕來,從遠遠那個巷口轉進來時,我便認出你的身影。你滿面戚容,步履沉重。原來的短髮更短了,臉上多了幾分飽經風霜的神色,和半年前歡歡喜喜道別時相比,你顯然更清瘦了。

我知道你刻意避開人群,選擇一個週間下午幾乎無人出現的時間,到教會來與我見面。相對而坐,還沒開口說話,但見你大口大口地歎氣,垂頭啜泣,胸臆間彷彿埋了一顆大石頭,幾乎把你壓垮。

「理想我」與「現實我」的拉鋸
在小組裡初次見你時,你還在特種行業上班,說起話來啞啞的聲音,又急又快,你以被酒精搞壞的聲帶興奮地說,「天底下怎會有那麼好的事?竟然可以無條件被愛。」

於是,當朋友邀請你到教會來,你不但依約前來,而且毫不遲疑便接受了耶穌基督成為你的救主。

生平第一次踏進教會時,一聽見詩歌和牧師的講道,你便淚流不止。接著,你開始學習禱告、讀聖經,你和上帝之間彷若相逢恨晚般,即便日夜顛倒的工作經常得令你飽受宿醉與睡眠不足之苦,但你仍不願錯過任何大小聚會。

上帝救贖的恩典和愛,使你想要快快成為合神心意的人,於是,你和當時交往了三年的男友毅然分手,因為你不願繼續成為別人家庭的第三者。你開始想著要與離異九年的前夫重修舊好。我為你的急速成長心懷感恩,但說不上為什麼,心中卻也忍不住為你躁動不耐的許多決定,隱隱感覺憂心與不安。

你向來是個激進而積極的行動派,不久便聽說你準備結束酒店上班的生活,整裝離去,回到你最初的原鄉,也回到那位至今仍孤身寡人、獨立照顧兩名女兒的前夫身邊。

想當然,家人對你毫無預警的回歸家庭倍覺受寵若驚,前夫和孩子也接受了你所相信的耶穌,後來更聽說你信心滿滿地再婚了,與前夫破鏡重圓。我看到你寄來一家四口的照片,心中止不住對上帝的感謝。

然而,婚後三個月,你打電話給我,說自己走不下去、愛不下去,想要再度離開。你亟欲逃離的意志,一如你當初急切想要再婚的強烈想望,狂濤巨浪似的讓人無從拉拔。我和那位兩度與你結婚的男人談了幾次,他是個負責任的老實人,多年來守著這個家,努力身兼母職,獨自把兩個女兒照顧得極好。

你坦承問題出於你自己,你對金錢上癮,你對紙醉金迷的世界與城市裡的戀人念念不忘,相對於一成不變的鄉下生活,你簡直連一天都待不下了,你堅持要忠於自己的感覺。於是乎,你再度毅然離開,留給家人比之前更大的傷害。我鼓勵你重返教會,回到屬靈的家和小組生活,但你說自己此時此刻深陷谷底,而且每況愈下,你毫不隱瞞自己的「理想我」和「現實我」之間的痛苦拉鋸,令你感覺混亂、罪疚、破碎又傷情。你不斷重複這句話,「等我好了之後再回去」。

共同軟弱使人需要救贖
我把那位面伏於地、等著被眾人丟擲石頭的女子,以及井旁婦人的故事,再對你說一遍。說著說著,我百感交織,心中想起許多「狀況不理想」的人,總是刻意選擇規避教會,我不禁要問,什麼時候,我們竟讓人覺得,教會是屬於那些人生井然有序的人才會去的地方?我們到底做了什麼事,竟把教會變成好人去的地方,而不是一個使人慢慢變好的地方?

如果連使徒保羅都以「現在進行式」的「罪魁」來自稱,且屢屢提說自己的軟弱不下卅多次,那麼,我們還能有什麼體面、壯舉或剛強可以誇耀?

我很喜歡「戒酒無名會」組織的一句老話:「宗教是給那些相信地獄存在的人,而靈性則是給那些去過地獄的人。」如果教會是將一群承認自己是罪人、嘗盡地獄般痛苦的人聚在一起的地方,那麼,聚集的不會是他們共有的長處,而是共有的軟弱;也因此,我們才需要救贖恩典與醫治大能。

著名基督教作家楊腓力在一篇演講中提及,陷溺罪疚中的生命要接受醫治並不容易,「然而,有一件更不容易、更辛苦的事,那就是繼續不被醫治。」對此,使徒保羅把基督徒的盼望,歸納在一句簡單而意義深重的句子中:「罪在哪裡顯多,恩典就在那裡顯多。」若然,我們有什麼理由自義傲慢,乃至無法包容與接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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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請見:《走出迷霧》等我好了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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