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作者:  論壇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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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力仁

我的老師以高齡過世,兒孫多在身邊,既福且壽。老師是專業上的領航者,也以身教來啟迪後進;此外,他更是許多學生心靈上的安頓者,誠然是一位在生活乃至於人生旅程的導師,許多學生都把老師和師母視作慈愛的來源,從那裡獲得了在自己家裡所缺少的那一份關愛。

父子互動不如外人
老師的子女事業俱各有成,在辦喪事的過程中,老師的兒子和我頻有互動,他指著父親放大的遺照對我說:「這兒有兩張照片,一張是父親的中年,英氣逼人,很有威儀,雙眼炯炯有神,彷彿能看穿你;另一張是晚年,父親慈眉善目,和藹可親。兩張照片是同一個人,但給人的印象卻完全不同。」

他接著說:「在你們的眼中,我父親是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師;但對我而言,父親卻是另一張威儀滿面,沒有笑容的。你知道嗎?他從來沒有對我笑過…。」

很難想像,我們學生心目中的老師和他印像中的父親居然有這麼大的差距,老師威而不猛,是典型的「望之儼然,即之也溫」。我想,老師的兒子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他的笑容都留給了學生(外人)。」如此一位關懷學生的老師,居然在自己孩子的口中,是位從來沒有綻現過笑容的父親!

其實,這種感受對我並不陌生,我向老師的兒子說:「我很能瞭解你的感受,老師和我的父親在這方面很像。」

父親生我時,已近中年。家中食指浩繁,除了爸爸、媽媽外,還有奶奶和五個兄姊,我是在臺灣又意外生下來的老六,距離最近的哥哥差了七歲。父親在財政部所屬機構服務,待遇較一般公務員稍高,但家裡人口多,又因幫人作保而受到牽累,背負債務。

父親學的是財商,算盤打得極快,每到月底,聽到算盤珠子飛快的響聲,霎時停下來,就是一長聲幽幽的歎息:「唉!」

公家配給我們一棟日式宿舍,庭院超過卅坪。父親一早起來,就在院子裡整理花草,將覆蓋半個屋頂的鳳凰樹掉落下來的細枝枒逐一撿拾,紮捆成束,並把掉落地上如米粒般的鳳凰葉子細細地掃起來,盛入袋中,一簇簇、一叢叢的花草在父親手中生氣勃發。

掃完庭院,再掃大門外,除了自家門口外,也包括左右和前方多家鄰舍的門口。每天早上,父親在庭院的晨課要花去他三個鐘頭,可是一天之中,他經常不會分個十秒鐘對我說「一句話」。

知道有一位耶穌愛我
聽完父親和我的互動,老師的兒子似乎得到迴響,他點點頭,表示認同,我接著說:「父親過世多年後,我才從『他不愛我』的謊言中走出來,雖然是我陪著父親度過晚年。」說完這句話,我才發現老師的兒子和我很像,同樣是陪自己的父親走過晚年;也同樣的,兩個父親的老伴兒都早先一步離世。

我是如何從上面所說的「謊言」中走出來?容易嗎?我的答案是:不容易,很不容易。因為童年記憶是深深地埋在心底,甚至你不知道藏在哪裡?但是它不時會跑出來,重複對著你說「你不值得被愛」;有時候,比用說的更威脅你,就是總覺得失去存在的價值。

「這個世界沒有我不差!這個團體不少一個我!」「還是算了吧!我做不到的!」這種內在語言陪伴我多年,儘管我讀最高學府,縱然我不到卅歲就當大學講師,可是這些外在的裝飾並沒有幫助我確定自己真正的價值,也沒有從「不值得被愛」的煙幕中走出來…。

直到我認識了信仰,知道天地間有一位「耶穌」愛我,而且不需要任何條件地「愛我」。就算我沒有讀最高學府,沒有當大學講師,祂仍然愛我。就算失去了一切,仍然能感受到被耶穌所愛時,我從和自己衝突對立的瓶頸中掙脫出來,也逐漸建立了和耶穌的親密關係,並且以此作為基礎,從而化解了我心中對父親的怨懟,越過了這個門檻兒,心中光風霽月,豁然開朗。

家庭是健康人際關係的基礎
父親和孩子的心結一直是家庭衝突所在之一。我認識一位牧師,他的父親也是牧師,在他成長時,由於父母需要照顧會友,以致於忽略了孩子的感受,彼此關係疏離。當父親過世時,這位牧師抱著骨灰罈說:「這是我一輩子和父親距離最近的一次。」

「家庭會傷人?」不錯,來自家庭的傷害也許是無心的,但也是最嚴重的。與家人間的關係,尤其是父母,往往是我們最期盼的,但也是最容易失望的。

華人有個錯誤的觀念,就是「外疏內親」,對外人「赴湯蹈火」;但對家人,則「自然如此」,總以為家人關係是天生的,不必多所關注,這和西方社會重視家庭生活而對外保持距離大相逕庭。殊不知,健康人際關係的發展是循著家庭、學校而到社會(職場)。

從小在家庭裡沒有經歷過健康的親子互動,爾後在其他場合,也不可能期待孩子有理想的人際關係。我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在讀書以及就業的前半個階段,我常為人際關係所苦,直到認識信仰,並經歷了耶穌對我的接納,才像天降甘霖一般甦醒了我枯乾寂寞的心田。

人生旅程中,免不了跌倒摔傷,但不能任時間流逝期待傷口自行彌合,有時外表看似結痂,其實裡面早已潰爛發炎。療癒除了需要時間以外,更要得法,我靠著耶穌的醫治,許多情緒上的傷害都逐漸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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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請見:走出不值得被愛的謊言